任古飞带笑大声对着外放的手机吼回去。“爷爷好！”
电话那头的老爷子噎住，几秒后，咆哮道：“孙子！老子和丫头说话，你插什么嘴！”
任爷爷这声“孙子”尾音带zei，绝对不是喊他，是骂他。
任古飞摸了摸鼻尖，扭头，撞见笑得不声不响眼睛雪亮的左青青。齐肩黑发落在雪白高领毛衣外头，牛仔裤内裹着的双腿笔直。这么多年了，这丫头始终黑白分明，半点儿油腻不沾。
挺好看的。
算了，这声骂，挨得挺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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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四十。
任古飞当着左青青故意连续拨了两人所有共同熟人的电话，夜半被吵醒的男生们脾气都不好，无一例外以“孙子”问候了声任古飞。
一圈电话打下来，手机电量只剩5%，任古飞多了七八个“爷爷”。
任古飞脱了黑色大衣，右手斜插裤兜，脸色铁青。
左青青拼命忍笑。乌鸦羽般沉的睫毛扑闪，唇角上翘。“……你交的这都什么朋友？”
“不就三中那些孙子！”任古飞鼻孔朝天，拽拽地问她。“消停了吧？我真没骗你，冀北城老子就认得你一个。”
左青青心里头其实早信了，但嘴里还端着。“明天接着看消息再说。不早了，先这么着吧！”
她也跟着他飙了句燕城话。顿了顿，手指向沙发。“拢共就一间卧室，你睡这。天冷，就不用洗浴什么了吧？”
左青青放开了后，完全一副主人架势，丝毫不见外。问任古飞要不要洗澡，那就是意思意思，因为她边说就边打着哈欠趿拉拖鞋转身往卧室走。
“哎等等！”任古飞拉住她胳膊。“走了俩小时，鞋臭，给我双拖鞋换换。”
左青青甩了甩胳膊挣开，下意识捏紧鼻子，瓮声瓮气地道：“门口玄关柜子里头，你自己拿！”
左青青掉头走了，一脸嫌弃。
任古飞：……
任古飞：不是，他就这么一问，难道这丫头还真有男式拖鞋？哪个臭小子的？！
任古飞脸色愈发铁青，攥着拳头走到玄关鞋柜，打开后，一眼就看见了双男式拖鞋。手指一比划，呵！足有45码。
任古飞瞪着那双鞋，仿佛看见人高马壮的男人杵在他面前，搂着左青青，冲他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任古飞：……
任古飞气势汹汹地弯腰脱了鞋，黑色棉袜重重地踩在地板上，一起身，啪嗒把鞋柜门合上了。
小样！爷现在揍不着你，回头非得好好收拾你一顿！不，光揍不解气，还得想点别的招儿。
当夜任古飞双手枕头躺在客厅沙发，睁着眼，琢磨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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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十点半，左青青依然睡得沉而绵。她经常失眠，像今天这种实在罕见。
但是任古飞不知道啊！他在厨房转悠了十七八趟，做好的早餐冷了热、热了冷，最后煎蛋没疲软，他先疲了。
八十平的两室一厅，左青青占了卧室，另外那间“侧卧”打开门全是杂书，零碎堆满了，下脚的地儿都没。只剩下客厅能折腾，任古飞就把行军包与购物袋里头的东西分门别类理好，该进冰箱的进冰箱，该占据浴室的牙膏牙刷毛巾，他也丝毫不客气。
十点后，见左青青还在睡，他索性打开洗衣机把昨天那套行头都洗了，然后戴着口罩在家消毒。消毒水喷洒四处壁角，又找到拖把，吭哧吭哧，拖得地板锃亮。
十点半，任古飞实在没事干了。只套了件黑色T恤搭浅灰运动长裤，单手撑地，练起了俯卧撑。数到第八十下的时候，从地板倒影里瞅见左青青走过来了。
啪！
任古飞利落地收式起身，咧嘴笑嘻嘻地道：“报告班长，早餐在桌上，刚热好。我在地上，早锻炼。”
左青青：……
这句式，怎么听着那么怪呢？
左青青拿脚踢了踢堆放在沙发角的行军包。“你打算赖到什么时候？”
她踢的是行军包，任古飞却像被踢的是他，哎哟喂一声，单脚跳着去沙发边儿拿手机，划拉开屏幕，举到左青青面前。“看！只说了封城，没说哪天解封。”
【冀北宣布进入一级安全警备！】
【市民无事不要出门。】
【除了药店、超市外，门铺一律禁止开业。】
首页头条新闻都是有关封城。
左青青正要出口的一个哈欠憋回去了，睡眼惺忪，穿着粉红色小熊睡衣，难得臃肿到可爱。也带了三分迷糊。
任古飞挑眉望着她。
左青青开始愁苦。“我没买吃的，只说了是封城，但是还能下楼的对吧？要么我现在去超市。”
“别去！”任古飞又拽住她胳膊，表情严肃。“凌晨消息出来，现在超市里肯定挤满了人。你家附近的24小时超市货物不够，再远的那家大型超市需要坐公交，公交车停摆了。”
分明是她住在冀北，任古飞却像张活地图，线路比她更熟。
左青青茫然地望着他，再次怀疑，他不会……真的还喜欢她吧？但是他有女朋友了，这则消息像把刀，后知后觉地割裂她的反射弧。
“那你说，打算怎么办？”
任古飞皱眉。“昨天我背来的物资足够两个人支撑一个星期。”
“那一个星期后呢？”
“当然不会白白地坐这儿等！”任古飞想了想，下定决心。“你在家，我去。”
左青青怀疑地望着他。
“我去超市！我算过了，步行35分钟尽够，你要采购什么，把单子给我。”
他为什么这么热心？
写采购单子出门买菜什么的，这是寻常夫妻间的话题。任古飞和她客气，她不能真把他当老公使。
“我去就行了。”左青青语气平淡，信手撩起肩头长发，拢了个马尾。“你是客人，这事儿不该你做。”
“怎么就不该我做？不让我做，左青青你指望哪个男人帮你去抢菜呢？”任古飞反应却异常激烈。想起玄关柜子里那双男人拖鞋，他眼睛都红了，嗓门越扯越高。
说到“哪个男人”的时候，他口气像极了捉奸。
左青青瞬间气红了脸。“不要你去就是不要你去！”
左青青转身就进了卫生间，啪嗒重重地关上门，背靠着门，她又气愤愤地道：“任古飞你真是、你真是……最讨人厌了！”
任古飞眼眸幽暗。
**
十一点。
两人再次大吵了一架。
左青青板着脸从卫生间出来后换了毛衣牛仔裤，准备去阳台拿外套，结果被任古飞拦住了。
任古飞坐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一伸，完美地拦住了她的路。他又翻出高一那次失败的表白，嘲讽道：“左青青你真是不讲理，喜欢你不对，帮你买菜也不对，是不是在你眼里，老子浑身都写满了‘错’字？”
左青青从没见过这么愤怒的任古飞，下意识心里拉响红色警报，也硬邦邦地顶回去。“任古飞，看我不顺眼你就滚蛋！”
任古飞：……
他喉结滚了几下，突然哑壳。
“任古飞你理智点。”左青青不想继续和他吵，见他不吱声，又踢了踢他拦路的长腿。“让让！”
任古飞刚套了件灰毛衣，黑发湿漉漉，汗水促发着荷尔蒙味儿。他掐灭烟蒂，从沙发上抬头望着她，眼神莫名凶狠。“老子理智不了！左青青，老子这辈子做过最理智的一件事，就是背着行李来冀北城找你。”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任古飞站起身笑了笑，眸光越发郁暗。“有关于你的一切，左青青。老子都他妈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说：
这章继续20个红包。
4、空城
◎“老夫老妻？”◎
“滚！”
左青青踹了任古飞一脚。
青梅竹马就这点好，彼此什么丑模样都见过，不忌讳。
任古飞不愿与左青青吵架。可是他更不愿意让左青青看低了他，于是想了想，他改了口。扬起头，带了点张扬负气。
“滚就滚！老子滚去买菜！”
左青青：……
她真是没料到，当年最骄傲的三中校霸会蜕变成个不要脸的无赖。
可见时光是把杀猪刀，这句话是真的。
任古飞甩动两条大长腿走去阳台，拿了大衣挂在胳膊上，又戴了口罩和手套，全副武装，只露出双眼睛看着左青青。然后手一伸。“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