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早就同意了。潜意识里的那个左青青,躲在十六岁那年一直没能走出来的左青青,早就欢欣鼓舞地同意与任古飞在一起了,但是外在的这个成年版左青青并没意识到。她依然板着脸,在和成年版的任古飞玩矜持。
可惜,一句话而已,十六岁的她就出卖了二十六岁的她。
左青青脸颊烫得厉害,心跳也慌不择路。“呸!”
她又啐了任古飞一口。
低下头,借着碎发挡脸,羞愧得无地自容。
任古飞:……
他从前咋没发现,这丫头害羞起来这么美呢!白皙脸皮泛着点红,唇瓣微翘,让人看了就想吻。
先前那个没尝到滋味的吻,勾住他的心尖子,挠不着。
“青青,左青青。”任古飞停下脚步,声音沙哑,俯身凑近了她的脸。
左青青微微扭头,但是没推他。
任古飞胆子大了些,避开她披垂在两肩的碎发,吻到那两片微翘的唇瓣。
很香,很软。
带着少女体香。
任古飞脑子晕乎乎的,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本能驱动着他进一步攻城略地。舌尖后头都是甜的,从味蕾一直甜到心间。
十年不能被泅渡的荒芜,历历不能被原谅的往事,都在一吻中,握手言和。
任古飞心头热乎乎的,像是忍不住要笑,又像是忍不住要双手叉腰仰天长啸。哨音悠长,从那年三中盛夏一直绵延到今天。
“青青……”他反复地、依恋地唤她乳名,在一吻毕后,又恋恋不舍地轻啄。“左青青。”
左青青眼皮剧烈颤抖,眼眸微阖,偶尔乜他一眼,眸光中都是迷离意。她到后来不得不伸出双臂勾住任古飞的脖子,踮起脚尖,将大半重心挂在他身上。
两人都心跳很快,怦怦怦。
不知道是谁先紊乱了呼吸,又是谁先失去了方寸。
左青青眼角渗出泪来。
“任古飞……”
她也喊他的名字,连名带姓,恨不能剥皮噬骨。
任古飞看不懂她眼底复杂的情绪,只能当作是恨他这些年的徒劳,于是又在亲吻的间隙解释给她听。“我的工作性质有特殊性,所以不能每年频繁出去找你。但是这份工作也有好处,平常门都出不去,半密闭的环境,清一色雄性动物。”
言下之意,他是清白的,比燕城护城河水还清、比白纸更白。
左青青不说信或不信,只是叹息般又喊了声他的名字。“任古飞!”
“嗯。”任古飞俯身,抵住她的额头,摩挲了两下。
像雄狮温柔亲抚麋鹿。
是猛虎细嗅蔷薇。
左青青低垂着眼,任由热泪漫过脸颊,沿着唇角慢慢地沥干。“任古飞,我爸妈不会同意的。”
任古飞皱了下眉头,却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他就笑了。“没事儿。”
左青青奇怪地抬起眼看他。
“打小他们就不喜欢我,”任古飞唇角微撇,笑起来只有左边勾唇,带了三分痞子气。“但是咱又不用和他们一起过日子。只要你喜欢我就行。”
左青青把他推开了些,眉头蹙着,不悦道:“他们压根就不会同意我和你在一起。”
任古飞收住笑,认真地思考了会儿,然后诧异地望着她的眼睛,问她:“那你呢?你怎么想的?总不至于……他们不喜欢我,你就不要我了吧?”
两个人还没开始,只是他表白、她接受了,他就开始说起她要不要他,神情又诧异又委屈,像极了一头即将被主人扔入垃圾桶的泰迪熊玩偶。
左青青又把他往后推,心内琢磨着,和这人结婚……怕是会影响孩子智商。
但她嘴里客客气气的。“任古飞你理智点,我现在和你说的是我爸妈那头,你打算怎么办?”
顿了顿,考虑到他的智商,又好心补充了句。“你先别摆出这种被抛弃的脸。”
任古飞:……
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被抛弃了呢?
哦不是,这次,他大概是被她嫌弃了。
任古飞张着嘴,想不到怎么接这个话茬儿。来之前他就没想过这次真的能撞大运,不仅能找到左青青,更能在她家赖着不走,然后还能当面表白被她接受。
长久失败经历给他奠定了坚实的心理建设,他有座非常牢固的城墙,能抵御一切失望、伤心、颓废与彷徨,可他没有迎接过意外之喜。
他缺乏遇见喜悦的经验。
因为太丧,他压根就没来得及考虑,如果左青青要他、她父母不要他,那他该怎么办。
……所以他该怎么办?
任古飞盯着左青青那双饱含热泪迷离的眼,突然间张口结舌。“我、我想想?”
作者有话说:
飞哥:看!老子连结婚都想到了,想的够远吧?
左青青:就这?我连咱俩孩子的智商都算过了。╭(╯^╰)╮
20、封楼第二天(12)
◎“我去医院。”◎
左青青的眼泪停了。
左青青心底的失望从眼角流到空气中,咻咻的,扑面奔向任古飞。“你没想过?”
她顿了顿,又不可置信地提高嗓门叫了一声。“你居然从来没想过?”
那他把户口本带来干嘛?难道他只要她,却不考虑她的家庭?何况她父母这样固执,对她有种接近极致的控制欲,如果他什么都没准备,难道他和她还要再次一败涂地吗?
十年前的闹剧,八年前的搬家,近三千个日夜的不相与闻,他和她难道还要重新经历一次?
不,绝对不能。
左青青逼迫任古飞理智,她自己却野马脱缰了,掉入一种“他做事就是这样不靠谱”的失望中,完全爬不出坑。
左青青不擅长隐藏情绪,所以落在任古飞眼里就是——完了完了,老子又答错题了!
操!
任古飞心底骂娘,又挠耳又摸鼻尖,尬笑了两声。“咱现在合计合计?好歹是一个大院儿的,至少咱两家住对门也住了十来年,我上你家门,总不至于被你爸妈轰出去,对吧?”
左青青冷笑。“不止。”
任古飞哑壳了半晌,才意识到左青青说的意思,他不止会被轰出去,可能下场更糟。
他终于认真地紧张起来。“那、那什么,那你有啥好主意?”
雄狮刚尝到麋鹿甜香,就被打回原形,蔫了鬃毛。
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古铜色脸皮满是茫然。惯来清澈的眼底泛起红,酝酿着江南三月的酒,也沉淀着燕城十年的醋。
他又记恨起那双45码男鞋——难道那才是她父母中意的女婿?
左青青笑得格外讽刺。“任古飞,如果你什么都没计划好,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的。”
其实她心里头隐约明白,这件事怪不得任古飞,这是她自己都问题。她没法割裂与亲生父母的纽带。不光是情感牵绊,更有错综复杂的心理依恋。
她扮了太久的乖乖女,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眷恋亲情,还是她心理上被胁迫太久,再也无法勇敢。
她知道将这一切的希望都寄予任古飞是种依赖,是溺水的人对于一根稻草的奢望。可是她想依赖他。
她从前没有机会依赖过他。
她想试试,哪怕,这看起来是种强人所难。
“任古飞,”左青青故意不看他的眼睛,冷笑着说,“我爸妈一直在给我安排相亲。如果你不能向他们证明你自己,就算我同意了,我们也没办法在一起的。”
她把同样的话,反复强调了又强调。
任古飞不得不意识到他的丫头不仅能住城堡,城堡里果然还盘踞着恶龙。
两条恶龙!
任古飞:……
任古飞挠着头。“不是,你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左青青咱俩这扯证前上门还能被轰出去?”
他不信她。
他也不信她。
左青青脸色瞬间惨白。她冷得厉害,双手抱臂,像是再次回到了那个半年都在落雪的异国他乡。
她被那股幽寂摄住,双眼内鬼影憧憧。所有不能开口诉说的求助,都在眼底压迫着,啮咬她的神智。
“我没有开玩笑,”她冷得牙关不断轻嗑,时不时咬在唇瓣,惨白着脸,仰起头望着他。“任古飞,你必须能有什么,说服我爸妈。”
任古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他能感受到左青青不太对劲,他长胳膊一伸,宽泛而无力地安慰她。“我知道,我会搞定的。咱别担心,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