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方未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肩膀,在看见重九盖在脏污下苍白的脸色,又下意识摸了下嘴唇,意犹未尽地说了句,“挺好吃。”
重九双眼虽然依旧匿在黑布下,经过这番折腾后黑布条变得歪歪斜斜,半露出来的眼皮在听见这句话后轻微颤抖了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重九嗓音稍稍有些喑哑,即便不用故意压着声音依旧很低,需要方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听清。
方未眼底笑意未减,对于小猫咪投怀送抱这种事喜闻乐见,并且毫不掩饰地摩挲着手指。
“没什么回事,你突然消失了,然后又突然出现了,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
重九眼睛没有恢复,只能靠着方未的语调来判断他此刻的表情和态度,如此一听,即便知道方未说的是正经话,重九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他强压着翻身就走的冲动,问:“我离开了多久?”
“没多久,我还没来得起身你就回来了,不过你回来之后我也没机会起身,唉……”方未最后一个音拐了十万八千里 ,带着的笑着实有些欠揍。
重九抿着嘴好一会没有说话,直到听见外面有轻微的声响,才猛然发觉周围着实不对劲。
他视线被剥夺前便看见地上已经浸满鲜血,就算后来离开最初的房间,一路过来脚下的黏腻却没有丝毫减少,即便身体再多不适,他还是可以分辨出整间屋子已经被鲜血包满,像极了晏子晋当初看的那种恶鬼屠杀前的铺垫。
可现在,他躲开方未后,手下意识支撑地板时却只摸到一片干燥,连空气中的黏腻也跟着消失无踪。
“域破了?”重九惊讶,随后心中了然,就算方未再如何变成普通,却也还是跟真正的普通人有区别。
方未没对此作何言论,窸窸窣窣一阵之后,重九感觉身边多了个热源,紧靠着,像两个没有夹心的饼干。
重九对于这样近距离接触有些不适,下意识往旁边蹭蹭,却被方未捞了回来:“怎么,亲都亲了还想跑,这么多年别的没见学会什么,渣男这一套学的炉火纯青。”
此话出口,重九顿时僵成了雕像,一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虽说很不愿意承认,但方才确实是他主动,最后气没处撒,就只能憋着跟自己较劲。
两人一安静下来,门口的窸窣声就更明显了,过了一会儿,隐约能听见有人说话。
起初只能听见一点点声响,却听不清对话内容,过了几分钟后隐约能听出几个字来。
“灵……失败了……找不见……”
断断续续的词和字很难凑成一句话,偶尔能捕捉到一两个字似乎是跟他们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只是再多的实在是听不见了,似乎说话的人跟他们相隔很远,并不是一扇门的距离。
重九默不作声地收集着能用得上的信息,因为只有集中精力在别的事情上,才能让他暂时没那么抗拒身边存在感极强的人。
“你猜外面是什么人?”方未凑到重九耳边,故意一边说话一边吹气。
重九刚刚将注意力放在外面,觉得好受点,就有受到新的折磨,饶是再冷淡,耳朵也不仅发起热来。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却庆幸这里没有灯光,不会将他的窘迫一一暴露出来。
这一压抑让重九无意识避掉了方未的问题,虽然看不见东西,脸却依旧朝着门的方向,而这时,门锁突然轻微的扭动了一下,随即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声音响动的同时,重九下意识往旁边侧身,将方未护在身后,手指一蜷感觉到冰凉的触感——那柄血凝成的剑竟然还攥在手里。
门吱扭一声开了个小缝,重九已经做好准备,无论门口是人是鬼,只要踏进屋子半只脚,他就能将那个人斩了。
意料中的脚步声没有响起,门也停留在一个缝隙的状态下,重九神经紧绷。
这种状态其实并不好,重九也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忌惮着什么,毕竟孤家寡人一个,从前没什么牵挂的,虽然他现在也不愿意承认他有了牵挂。
就连重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再怎么强装镇定,那股别扭劲照旧写了出来。
他强忍着心中的不爽,对于时矣说走就走说回就回的行为极其不满,并将这种不满体现在每一颗细胞上,以至于在这种紧要关头的时候,他护着方未的背影落到本人眼里就更加有意思了。
方未看着面前有些脏兮兮的身影,五味杂陈的心思最终还是因为重九的倔强而破了功,接触的时间越长,他愈发不明白自己当初到底在忌惮着什么。
重九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以为的怪物,就当他以为门上有其他关窍犹豫要不要过去查看的时候,门口再次有了异动。
一股小小的气息正在门缝处来回试探,似乎想要进来却又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后一时犹豫到底是进来还是离开。
气息虽然微弱,重九还是感觉到了熟悉,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那人倒率先叫了一句:“诶?豆腐有脸了?”
在门口徘徊的正式重九放出去的小白人。
它战战兢兢地抱着门,探着半个脑袋,看见自家主人吓人的眼睛上蒙着块黑布后,先是一愣,而后急急忙忙地钻了进来,站在重九面前手舞足蹈想要表达着什么,但它空有灵智却没法开口,小手上下挥动半天后终于明白自己无论怎么折腾,主人都看不见它的样子,这一认知让它有些失落。
重九虽看不见小白人的样子,但毕竟是他捏出来的东西,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心意相通,即便不用开口说话,也能感知到情感。
“没事,只是暂时看不见,你那边有什么信息?”换成其他时候,重九绝对不会当着方未的面去问小白人,但现在情况有些不同,周围不停变换的场景让他心中隐隐生出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不像是普通人没有根据的感性,就算是“非人组”里的人,没来由的预感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更何况是站在阴阳界限中的重九。
不安其实就是天道给的一点提示,这也是他做了看门人后唯一一个算不上多好的优待了,这种“优待”没什么实质性作用,动摇军心倒是一流。
小白人盯着重九的脸看了几秒后颤颤巍巍地晃了晃,而后抬起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白色的烟雾在指尖生成,划过的轨迹刚刚现出一个“我”字之后,又突然散开很快消失。
重九等了好半晌都没等到反应,刚要问怎么了,就听方未道:“你写,我说给他听。”
此话一出,重九明白他现在跟小白人之间状态实在是有意思,一个哑一个瞎,怎么沟通?
小白人听见方未的话后似乎很高兴,再次抬手时动作轻快了不少,看向方未也不再畏畏缩缩,看着方未就像看着恩人。
这一感知让重九有些无语。
小白人比比划划的半空中写了一排字,每一笔写的并不快,生怕方未看不清,写完之后着重留意方未的表情,但凡有一处停顿它都恨不得给方未多加个注解。
方未笑道:“我看得懂。”
说完他拍拍重九的肩膀道:“豆腐说它顺着那缕气息去了很多个地方,不太能确定出处究竟是哪里,很多处都有气息驻留的痕迹。”
重九皱了皱眉,这一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他一直觉得黑气之所以一直留在荣梁的身体中没有离开的目的就是他,可要若是目标分散在这么多个地方就很不合常理了,正常应该给一个明确的意图,或者是留个线索,或者直接在某处等着重九。
可现下,难不成那一点东西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他心里打个疑影?
重九还在思考黑影的目的,就听方未继续道:“不过在中途曾经遇到个奇怪的男人,浑身上下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但他跟别人说的话有些微妙。”
说到这里,方未话音一顿,还在奋笔疾书的小白人以为自己写的太快,赶忙收手歪头看向方未。
“怎么了?”重九半晌没听见声音,侧头问道。
方未没多解释,轻笑了一声道:“没什么,光线太暗了没有看清,豆腐你接着写。”
重九没再多问,小白人疑惑地左右瞧了瞧,随后将方才写过一遍,因为时间长而消散的字重新写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