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烛顺着他看的方向寻去,发现那是隔着两条街外一处荒废了的菜园子。
大汉道:“那儿都死了好几个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早上发现的时候,人就躺在菜地里,全都被挖走了心肝。”
阴烛眼睛一闪:“被挖走了心肝?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日的事情,还没在城里被传开呢!够新鲜吧!”大汉嘿嘿一笑,“你们没看到,死的那叫一个惨,而且全是男人。。。诶诶诶,别走啊,公子我还没说完呢!”
阴烛走下楼梯,朝大汉们一挥手。
“已经足够了,多谢诸位,改日再聊!”
深夜,阴烛盘腿坐在破旧的草棚子里,望着眼前杂草丛生的菜地,若有所思。有阴风呼呼从阴烛耳边吹过,掠起了耳鬓的发丝,随风摆弄。
大概坐了两炷香的功夫,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进了阴烛的耳朵。
“这是谁家的公子,一人坐着怎不寂寞。。。”
阴烛缓缓睁开合着的眼睛,轻声道:“等故人来,怎么寂寞?”
那女人又道:“故人不来,妾身坐陪,可否可否?”
阴烛:“可。”
女子银铃般的笑回荡在菜园里,紧接着有脚步声从园外传来。一个身着红衣长裙的女人出现在阴烛视线中。她缓缓向阴烛方向踱来,动作极慢。边走边道:“公子深夜等待,不知故人几时前来。”
阴烛笑:“故人已来。”
女子闻言,微微一愣:“已来?何处?”
阴烛收敛笑容,抬起头。棕褐的瞳孔此时已经变成了金色,一道金光射在了女人身上。
阴烛表情阴沉:“就是姑娘,你呀!”
女子目光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如坠冰窟。二话不说,掉头欲逃,带起一阵阴风寒气。然而,她还没有跑多远,就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了。
“你再往前走半步,我便立刻叫你魂飞魄散。”
听罢,女人僵在了原地,再不敢动弹。
“转过来。”阴烛的语气中没有半点感情。
女子颤抖着身体,像一只被抓在笼中的小猫,慢腾腾的把身子转向了阴烛。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求饶道:“九爷~九爷~奴家不敢了,奴家知错了,不知是九爷到此多有冒犯,奴家罪该万死,九爷息怒~息怒!”
这个女人正是那日半夜爬莫随尘窗户的红河女妖。
阴烛看也没看趴在地上的人:“我那日应该警告过你了吧!”
“是是是,”女妖赶忙应和,“金拾坊,奴家再没有去打扰过,真的再没有了!”
“那别人的命,你就可以随便害吗?”
阴烛声音冷的让女妖的心从头寒到了脚,只得拼命磕头:“九爷饶命!九爷饶命!”
阴烛转睛看向她,果不其然,几个月不见,修为又高出了数成。这不单只是吸食阳气炼化的结果。阴烛眯了眯长长的细眼,心道:她修炼大成,多半与她的悟性有关。转而又奇怪,以她的道行和心性,就算不再害人取阳应该同样能炼化修行,犯不着冒此凶险。
吸食活人生气,炼化修为,虽说对于妖物而言是最容易的,但同样也要面临相应的风险。所谓因果轮回,天道无常。为妖为鬼者,每害一人性命便要背其一生业障,人命越多所要背负的业火便越多,一旦承受不得,便是引火烧身,永世入不得轮回。
阴烛以为她定会为自己辩解一通,却不想只叫饶命,便奇怪问道:“是什么让你如此心急?不惜代价伤人取命?”
那女妖听此,先是一愣,随后喃喃道:“奴家,不肯受制于人~”
阴烛皱眉:“受制于什么人?”
女妖摇头:“奴家不知。”
随后,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口道:“近日,城中出现了。。。一只不明妖物。不知来历,不知身份,只知道它不仅取食阳人,还吸食阴人!”
“什么妖物,能以阴物为食?”
“凡是让它捉去的鬼怪都被吸食的片甲不留。如今,魏城里道行低微的孤魂野鬼,已经被吃的干净了。”
听罢,阴烛抿了抿嘴唇,也是摸不着头脑。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女妖。
“你过来。”
他的声音缓和了许多,不像开始时候那般冰冷。女妖害怕,不敢违命,几乎是爬着跪到了阴烛脚边。
阴烛想了想,对女妖道:“你可知那妖物在何处?”
“奴家不曾正面见过,不知在何处。况且,现在全城都知妖物害人一事,避而远之,唯恐招致凶祸。”
阴烛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可能会牵扯到失窃的《广陵散》,于是他低头盯了脚边的女人片刻。
“把头抬起来吧。”
女妖听了,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始终披散着的长发随着脑袋的抬起缓缓滑落到面颊两侧,阴烛看到了一张不算漂亮但也端正的脸,白白净净,只是从里至外透着一股阴气。
见那模样,大抵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阴烛眼珠一转,笑道:“这样,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女妖猛的看向阴烛,眼中闪出莹莹的光亮,刚刚还面如死灰的脸上瞬间有了生人般的光彩。
阴烛:“帮我去彻查此事。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要知道现今有关这只妖物的全部信息。”
女妖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九爷放心,奴家照办!”
“以何为限?”
“不必,爷只要给奴家一根头发,奴家随时把消息送过来。”
阴烛点点头,伸手取下一根发丝,递给了女妖。女妖接过头发,将它系在了惨白的手腕上。
阴烛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妖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男人。
“奴家祖上姓石,小字石娘~”
那日后,打发了女妖出去探听消息却始终杳无音信,阴烛也不着急,在街上晃了几日,便又晃回了金拾坊。
一进坊,就险些被金镶举着棍子扔出去。估计是莫随尘交待了什么,才一脸凶相的勉强把他带上了楼。
阁楼里,莫随尘正坐在轻纱白幔中饮茶。似乎是料到阴烛会来,也不问来人是谁,就倒了一杯新茶放在了檀木桌上。金镶很识趣的没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阴烛走到桌案旁坐下,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莫随尘开口:“伤好了吗?”
阴烛笑:“好了。”
莫随尘也笑了,没有多言,只是把阴烛已经空了的茶杯倒满热茶。阴烛瞅着他的动作,好奇的问:“你怎么不问问我调查的如何?”
莫随尘把倒好的茶推到阴烛面前。
“你回来不就是为了说这个的吗?”
“唉?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回来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呢?万一我只是单纯想来见你呢?”
“可我觉得你看上去并不像什么事情都没有。”
阴烛挠着头:“好吧,我说的是真的。有用的消息的确还没有传回来,乱七八糟的事情倒是打听到了不少。”
莫随尘端起茶杯,阴烛左右思忖,还是凑到男人跟前,一本正经的问道:“那个~莫坊主,我问你啊,现在人间很流行马上风这种死法吗?”
“噗!”
莫随尘一口茶险些喷在阴烛的脸上。
莫随尘:“你说什么?”
阴烛噘嘴:“好吧好吧,当我没问过~”
莫随尘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与迷惑,面对着阴烛半晌。
“好了,不要用这个表情看着我,我又没有做坏事!只是调查到了一些事情让我很疑惑,问问而已嘛!不说就算了~”
莫随尘心道:这个男人到底是去调查什么了?为什么《广陵散》会和马上风联系上?
正想着,金镶却从楼梯转了上来。
“坊主~”
“何事?”
“有一位姑娘来访。”
“姑娘?”
“说是要见偷。。。”金镶顿了顿,狠狠瞪向阴烛,随即改了口,“要见阴公子~”
阴烛看向莫随尘,也是一脸不知。
莫随尘点点头:“请她进来吧!”
接着,一位头盘垂挂鬓,身着粉红襦裙,脚踩莲花红绣鞋的小姑娘从楼梯处飞了上来。那姑娘步履轻巧,笑着走至两人面前,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阴烛看着姑娘有些熟悉的脸,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试探性的叫道:“石娘?!”
接着便是少女掩唇发出的一段银铃般的笑声。白皙的脸蛋上,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给少女平添了几分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