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是看到玉生如蒙大释般舒展了眉,伸手去接同心结,玉生驾着威武飞速擦着喜轿而过,精准地把同心结递给了应如是。
应如是两手把同心结捧上,舒了口气。
他从昨天开始就紧张得像被剪断了根筋,事实上从闻人羽亲自上门对他说出成亲两个字时,他那脑子就没正常回来过。
直到这两个月,提亲请期定亲到现在成亲,他都觉得整个人飘飘然,跟做梦一样。
关于入不入赘的,他本人不在乎,闻人羽亦对这种约定俗成的一些礼节不很在意,成亲后是去夫家还是怎样都无所谓,但应如是不愿让她舍下她一手创立的霁月阁,便说自己愿意去她想去的地方,只要她能顺心就好。
于是青川和时风门的人便照着入赘的礼节来办了这场婚礼,丝毫不马虎,新郎不给马骑的,搞得下山后一路上还被人误会是骑着威武的玉生要成亲。
然后就发现了自己又落下了同心结,玉生调转了方向火速返回去取,这才赶在队伍快到西城前把东西送到人手中。
威武马不停蹄地完成了任务歪着舌头跑兴了头,擦过轿子也没停,像受惊的马一样往前狂奔,先于新郎到达了霁月阁,玉生坐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的威武背上跟迎轿的人大眼瞪小眼,玉生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驾着威武翻墙而入,往霁月楼水汀跑去。
楼中水汀极大,四通八达的莲花水渠将水汀将婚礼宴会分成了九个区域,受宴的八方宾客早已落座,忽然就听后面一阵稀里哗啦,众人惊了惊纷纷回头看。
洛商刚见过了闻人羽正沉浸在释然和欣喜的感动中,就看到一人一兽在大厅乱舞,连忙跳上去阻止,将威武拉了下来。
“对不起洛商哥哥,威武他太激动了,我拉不住他。”
洛商整个人都扑上去了才拉住了两眼发光地盯着席间美味佳肴的威武,众人看着这一幕纷纷失笑,洛商忙道:“好了快落座吧,新郎要到了。”
安顿好了威武,玉生便找到季风和季之庭那一桌高兴地凑了过去,洛商摇摇头也跟过去,新郎紧接着就到了。
水廊珠帘后,应如是停在原地,看向长廊对面,闻人羽身着虹裳霞帔金玉冠,外罩浅紫流金鲛绡纱,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应如是又恍惚一瞬,人已经走到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众人提醒,他才将手中的同心结送到闻人羽手上,然后牵着她并肩走到殿上。
两人均无父母,高堂只有季岺扬,两人拜过天地,拜过高堂,一句“夫妻对拜”响彻大殿,礼成。
满座响起热烈的祝贺,新人相视而笑,一旁的洛商倒是哭了起来。
季风全程老实地坐在席上,看见新人礼成发自内心地笑了笑,然后就看到旁边这玩意儿抹起了眼泪。
季风嫌弃地也了他一眼,道:“我说洛姑娘,大喜日子,你哭什么?”
洛商抽了抽:“你管我,我就哭怎么了,你这人也就小时候有点人情味,越长大越凉薄,你懂什么?看见姐姐嫁人,我是高兴得。”
季风嗤笑一声:“你懂。”
季之庭视线落在被师兄弟围困的应如是那边,闻言拍了拍洛商肩膀失笑道:“小洛洛啊,你招惹他干什么,你没发现他今天脸特臭么?”
季风睨了他一眼,没理他,洛商盯着他看:“好像是诶,他怎么了?”
季之庭道:“仔细观察啊,发现什么不同了吗?”
洛商有又捻着下巴上下打量,发现今天的季风的确上上下下透着八个大字——深闺怨妇,情场失意。
“咦,对啊,你怎么是一个人,师父呢?”
洛商仿佛觉得自己能看到季风周身冒出来的黑气一样,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他身上散发。
季风黑着脸,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用指尖挑勾着一个空杯子玩,闻言眸光淡了淡,有一瞬间委屈,抬头视线看向被莲池水渠隔开的另一个区的某个席位。
那个席位只有两个人,一个白衣绣金色凰鸟,一个天空色淡蓝袍,两人举杯时不时说两句,期间白衣那位注意到这边的视线只是垂了垂眼,并没有回应。
季风就更委屈了,一口闷了杯酒,周遭气息又沉了沉。
洛商缺根筋的脑袋好像这一刻忽然就悟了,难以置信又幸灾乐祸地大笑两声:“哈哈,不会吧季风,你们吵架啦?不对,我师父脾气那么好一个人,怎么会吵架,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惹他生气了是不是?”
季风拳头都捏紧了,最后看了看洛商那张姑娘似的脸,怕这一拳下去就毁容了,大发慈悲饶他一命,然后叹了口气道:“我哪里舍得惹他生气?他皱一皱眉我就心疼死了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
季之庭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劝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连错在哪里都不知道,人家怎么不是生气?不管错没错,你先道歉嘛,把人哄开心了最重要。”
这就涉及到洛商的盲区了,不明白这爷俩都是什么妻管严属性,这么不讲理没原则的吗?
“没用,整整两天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是不跟我说话。”
洛商惊讶:“啊?这算什么生气,我要是生气,连见都不想见,一边做着跟平常一样的事,一边生气,多别扭啊。”
季之庭道:“人要是连见都不见他,风儿估计早就疯了。”
季风胡乱揉了揉脑袋,懊恼道:“怎么办啊?”
季之庭安慰道:“难得见你也有没招的时候,你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啊?”
要说他做了什么,季风这两天早就里里外外反思过了,追溯到风银不理他之前那会儿,他也就是一个人去了趟疆南,端了一个邪兽老巢,将它孕育了几百年的结着白玉的银根金茎树取回送给风银玩儿。
仔细想还有什么细节的话,那就是跟邪兽打斗的时候没注意,手腕上被划了条不深不浅的口子,他当即就用灵力自行修复得差不多了,只是有道淡淡的疤痕还在,难道被风银看到了所以才生气?
季之庭看他若有所悟,道:“想起来了?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哄啊。”
季风心道,知道就好了,只是受了点小伤,风银根本不至于跟他闹脾气到现在。
“怎么哄?我昨晚就睡了半个时辰……还不够吗?”
难道他这几天对风银还不够千依百顺么,折腾一宿还要早早起来参加婚宴,骨头都快散架了。
洛商僵直了背吸了口气,眼珠睁圆了看向对面的风银,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季之庭也睁大了眼,匪夷所思地上下扫量季风,道:“原来你在下面?倒是意料之外。”
何止他,洛商也没料到,不,他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只是在听到他刚刚那句乍一听平平无奇细想则引人遐思的话,才不得不多思考一下。
就连季风也没预料到,毕竟在所有人心里,风银是那么清心寡欲冰霜冷冽不染纤尘的人,比起季风这样一看就像风月情场老手一样的,谁能想到。
季风也不知季之庭怎么就从他那句话推断出这个结果,只是狐疑地看向他,“你?……”
季之庭得意一笑:“我跟你不一样。”
季之庭又欣赏了一会儿季风又青又黑的脸,然后准备尽一尽小叔叔的责任,帮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侄儿出个主意。
季之庭敲了敲季风的头道:“你脑子里怎么只有这些事儿?两个人之间可以做的事很多的,我有没有教过你,美人不似人间有,要用心。”
“哦?”季风挑挑眉。
洛商勤奋好学地仰望着季之庭准备偷师一二,此时一个侍女过来为他们这桌添酒,正待转身要走,被季之庭叫住了,“美人留步。”
侍女像是被惊动的蝴蝶般停住脚步,转身见是季之庭唤他,一双柔波明眸垂了垂,有些娇羞地回:“季公子有何吩咐?”
季之庭起身,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朵娇艳的杜鹃花递给侍女,道:“闲折二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恰比美人一二分,聊赠一枝莫相弃。”
侍女原本只是耳根子泛红,听罢整张脸都粉了,真真桃花粉面,侍女怯笑一声接过花,投向季之庭的眼神满是少女的心动,最后不胜羞涩分花约柳而去。
洛商看呆了,季风看傻了,这个人才是铁打的临夏第一登徒子,仗色欺人的老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