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当年阆风人都死了啊,怎么会有漏网之鱼,就算有,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吧?”
“是啊,原来如此。”
“是空门弟子啊。”
“带发修行诶?”
“……”
季风原本十分不屑这群人的看似义正言辞实则懦弱无比的行为,听到这里也忍俊不禁,抬眼看向风银,果然见他冰封般的俊美面庞微变,眉头几不可察的一动,不由得嗤的一声笑出来。
洛商瞪他:“你是不是傻了?”
闻人羽眼波流转,不徐不疾道:“我霁月阁给了你交代,你是不是也要对说出口的话负责。”
醉汉方才胡搅蛮缠的劲一下子没了,口不利索的“我,我,你们……”
闻人道:“带下去。”
醉汉挣扎着被几个人架走。
谁喊了句“散了吧”众人才散开,互相小声探讨着。
闻人羽对风银一欠身,风银颔首致意便离开了。
洛商后脚就要跟上去,被闻人羽叫住。
洛商后背一挺,求助的看向季风,谁料季风拍拍他的肩就走了,送上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洛商咬牙,转身立马讪讪道:“嘿嘿,姐姐。”
闻人羽不容反驳道:“禁足一月。”
翌日,天将将明,夏水河还浮着零落的残灯,随波摇曳,渡口开始运作起,渐渐拥攘起来,霁月楼就在这临夏城最北边的渡口不远处。
季风难得起了个大早,此刻霁月阁前厅没什么人,他悠闲的倚在栏杆处,把玩手中的扇子,那扇子通体呈墨青色,握在手里冰冰凉凉,十分舒服。
季风费一番力抢过来的原因之一就是这把扇子轻轻一扇便能消暑降温,如同三伏天落入冰窖,在暑气蒸蒸的七月季夏,有这么一把扇子不比什么都好。
季风乐此不疲的将扇子在手里打转,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风银下了楼,季风抬眼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早间笑容。
“早啊,小和尚。”
不出意外的只得了个眼神便再没有其他回应,风银换过了一身白衣,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季风笑意不减,仍倚在栏上,任风银越过自己,径直往大门外走去。
季风一节一节抖落合上的骨扇,优哉游哉的数道:“一,二,三,四,五……”
扇子才开到第五节,风银便原路返回,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季风看他有些无措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笑意更明显了。
道:“笑一个,说早上好。”
“……”风银看着眼前这个轻松地跟他插科打诨的人,分明昨夜得知的是困扰自己多年的心结所在,不过一夜,一切就像是化在了带有欺骗性的笑中。
季风一把收起扇子,站直了身,笑道:“走啦,一起去渡口。”
临夏城靠东边山峰连连,道路崎岖难走,因西边临着夏水河,水路比陆路便捷的多,风银整备一身行头,不管往哪个方向,总归还是要从北渡口出发,并不难猜。
季风领着风银择道反着大门走。
“你还不知道吧,你已经是咱们临夏城皎玉榜上第二名了,昨天就传的沸沸扬扬,我料他们一大早定来堵你。”季风一脸习以为常。
风银显然不会注意这些,道:“皎玉榜?”
季风一脸理所当然的解释道:“就是像我这样长得好看的,都会在上边排个名,而像你这样的呢,就是被钉死在上面了,不过你并不是临夏人,待你走后,你的名字就不会出现在上面了。”
风银不语。
季风接着道:“你要是想把名字加在上面也好办,以后定居在临夏啊,怎么样?”
风银道:“不怎么样。”
“临夏多好啊,你去话世轩听过书没有……”
季风熟练地避开了蹲点的人群,尤其是花季少女,心下想不知道以后组织内部会不会变成花银少女,又立马否定了,风银再出众,季家好歹有人数优势在。
早间的风清凉惬意,越过辽阔的江河轻轻跳舞,人来人往都裹挟这一片旭日的光芒。
季风放眼望去,商船上上下下的忙碌,客船还冷冷清清。
“这段水路怎么也要走个两三天,现在太早了,船还要等会儿才开,小和尚,你先在这里等等我,不要离开哦。”
季风再强调一遍便转身跑开了,风银也没走,竟然真就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等着。
他想,是船还没开,也走不了。
他的视线落不到碌碌奔波的行人身上,天光水色,遥无边线印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中,记忆回到昨夜的房间里。
时风门的少主,带着若木之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以及当年若木之花为什么会流落在外。
一时思绪纷乱,被一道声音打断。
一个身穿华服,身形修长的男子手执折扇信步走来。
“飞花宾主,风银。”
风银看了他一眼,与季风不同,季风虽然也拿着折扇,但并不扇,只是拿在手上把玩,面前这人,一手背后,一手摇扇,世家子弟风流清雅之气派很典型。
“在下长卿云。”
风银颔首致意。
长卿云道:“公子可是在等人?”
风银背过手,不愿多交流。
“我只是好奇,雪苍山的人和时风门少主竟然相识。”
风银淡淡道:“不熟。”
长卿云笑道:“既然这样,那不妨咱们交个朋友,你我虽不相识,但你让我想起了我一个故人。”
风银抬眼,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长卿云合上扇子,缓缓抬手用扇子撩起风银的头发,青丝柔软,披晨沐风,散漫金光,微微倾身过去嗅了嗅。
似笑非笑道:“你的头发长得很好。”
长卿云向上压了压指尖,发丝从木质折扇上滑落。
“不知公子可听说过,阆风人有一种术法,可以化青丝为刃,一丝,一刃,穿膛绞肉,极为锋利”长卿云慢条斯理,语气就像是在回味一道佳肴。
“不曾听过。”
“也是,世人对阆风人的术法知之甚少,我也只是听说,十二年前三星门曾抓住过一个阆风族人,当时我很开心的跑去求证,想看一看细软的青丝如何穿透胸膛,可他一点也不想理我,我就一根一根拔掉他的头发,让他用给我看。”
长卿云像是在描述自己童年的趣事一般,神色怡然,手中的扇子也再次撑开,优哉游哉的搅动周围的空气。
“最后我把他头发都拔光了,他也一声不吭,像个木头一般,可惜了,他的头发和你的一样好,但他却不懂爱惜,明明只用动动手指头就可以的,好像是什么镜海的祭司,叫游心!”
游心!
风银瞳孔微缩,眼前长卿云那股子漫不经心中夹杂着恰到好处的遗憾和可惜,是意有所指还是只是不以为意的随口提起,他全然看不透。
而他口中的游心,十二年来再没续过头发,他竟不知当年还有这回事。
风银握着九霄剑的手一紧,又听长卿云无不可惜道:“可他即便没了头发,灵力尽散,也还能在十二年前那个雪夜,杀掉天垣那么多修士,这就是阆风人。”
这就是阆风人。
上天的宠儿,出生就拥有一切,世间最醇厚的灵力,阆风山下保存的上古秘术,俯拾皆是的灵石珍草,世人视为珍宝的东西,他等弃之如敝履,像这样的存在,世间是容不得的。
这样的话,他听过太多人说过。
“当初就不应该放了他”长卿云摇着扇子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出一句。
风银回神,即便长卿云说的很小声,他还是清楚的听到了,脑中重复长卿云最后一句话。
什么叫当初不该放了他?三星门会主动放了好不容易抓住的西境镜海祭司?
疑惑中听到长卿云视线落在他后方轻声一笑,道:“你等的人来了。”
季风快步走来,手上提了两罐酒,见风银还在这里,不由得扬起了嘴角,唤了声小和尚。
风银的紧绷的手松开。
长卿云道:“季公子,久仰。”
季风一手握着扇子,一手提着酒,步伐轻快,面色愉悦:“客气,你们聊什么呢?”
长卿云笑吟吟道:“说究竟是什么事这么重要,会让季公子狠心留美人独自等候。”
季风闻言往风银身前站过去,挡在两人面前,眉梢带笑道:“是啊,是不该留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