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色一次性上齐,三个人代表三种不同口味的牛排,小到熟度都有参差。
罗秋英叹了口气,认命般率先拿起刀叉,“吃吧。”
牛肉嫩,切开内里略带血水,放到口中鲜嫩多汁,是完美的五分熟度。
但罗秋英无心享受,西餐吃得像平时的工作餐,顾不上细嚼慢咽。
在她看来,没有计划的感情纯粹是浪费时间。生活有多么不可思议,她作为过来人早已明白透彻。
丈夫意外离世,公司高层借机内斗,家族人心不齐……种种压力如大山般瞬间压在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的身上,叫她猝不及防。
当初她和余珧他爸许的也是海誓山盟,奈何世事难测,一方先走,留下她担当重任,现在回想起来罗秋英觉得自己真当得起“铁娘子”这个称号。
大人尚且如此,何况是仍在读书的学生?更何况还是一对同性。
但她知道,老余家的人天生倔脾气,事业、学业、家业一旦认定了就再无回改的余地。
她对大儿子最自信的就是这方面,完美继承她和丈夫的固执、冷硬、倔强,她放弃继续劝余珧出国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这。
距余珧半夜离家出走已经过去半年,罗秋英仍记得老宅二楼阳台系着的那根随风飘荡的窗帘布。
“珧珧。”罗秋英叫了声。
余珧疑惑抬头,“什么事?”
还能怎么办?相信儿子的眼光,相信他有能力识别和处理爱情的骗子,再不行,老娘出马亲自替天行道。
罗秋英想明白了,她作为余氏老总,不能说一手遮天,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能力还是有的。只要她想,一百个陈瑜清都不可能在南城呆下去。
这个叫陈瑜清的孩子,没夸下海口,不算自大,样貌上看着挺乖,勉强看得过去。
只是眼下还有个问题她比较好奇。
“你们谁上谁下?”
“咳。”“咳咳咳咳。”
……
“我们谁上谁下?”陈瑜清仰躺在沙发上,似是无意地问。
余珧沉默,打算回房间呆着。
中午陈瑜清给他留足了面子,告诉罗秋英他小鱼一直都是下面那个。
这条鱼长势喜人,个头已经超过他两三厘米,余珧有种打不过他的感觉。
算了,真到那时再说吧。
罗秋英这关彻底解决,余珧没了顾虑,一股劲儿冲刺高考。
最后的两个月过得比之前上学的日子都苦,起早贪黑是小事,身体上的极限才是高考前的一大难事。
饶是余珧,也不得不患上熬夜必备的黑眼圈,有时眼睛酸了头痛了,就拿出陈瑜清特地备的医药包,内里眼药水风油精样样俱全,曹端看见了笑他娘们,被余珧一顿胖揍。
两个月转瞬即逝,真到了高考那一天,余珧反而平静了。倒是作为局外人的陈瑜清,吃不好睡不好,第二天一早顶着俩大黑眼圈给余珧送行。
徐卓也来了,“哇,你通宵打游戏了吗?”
陈瑜清打了个哈欠,“没,纯属没睡好。”
南城高考共两个考点,一个南边的南中,主文科考场,一个北边的北中,主理科考场。余珧作为理科生,需要乘坐学校租的大巴,去北中参加考试。
南中车队从最大的西门走,此时离考生出发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校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陈瑜清挤不过经验丰富的妈妈们,只得借着身高优势跟徐卓站外围。
高考设在火辣辣的夏天,校门口等着的家长朋友们不怕热似的,扇着小扇子聊天。
陈瑜清也怕热,但嚷嚷着躲棚子里的是更怕热的徐卓。
徐卓顺了瓶一旁志愿者机构提供的盐汽水,拧开喝了口,“复活,这也太热了。”本来这会儿他应该还在空调间呼呼大睡,这条鱼一大早打十几个电话,叫他一起给高三生送行。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亏:“我来干什么啊,睡觉它不香吗?”
陈瑜清只关注校门有没有开,卓玛的抱怨无关痛痒,敷衍道:“请你吃饭。”
“那敢情好啊,”徐卓高兴了,“叫我说余哥坐的大巴一定是个吉利数,一飞冲天啊六六大顺啊九九登科啊十全十美啊……”
确实。
昨晚睡前陈瑜清得知余珧坐六号车。本来按照班级顺序他应该坐七号,但实验班被年级主任安排到六号去了。同时物化实验班在第一辆,整个车队共十一辆车,去掉第四的编号,一共排到十二号。
一旁的志愿者小姐姐给两人一人一把扇子,“热不,扇扇。”
两人道了谢,徐卓接着跟小姐姐瞎聊,“小姐姐,你每年都来吗?”
“不是,我上了大学后才来的,今年第一年。你高几了,有机会我还能在你们那届来。”
徐卓想了想,笑着说:“有机会,我们才要升高二呢。”
小姐姐闻言瞧了眼另一位没说话的帅哥,“看着不像啊。”
“像,怎么不像,”徐卓作为资深明白人,一把圈住陈瑜清的脖子,“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人目前单身……”
陈瑜清打断他:“等一下,谁跟你说的,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徐卓品了品,瞪圆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运动会那会儿。”
好兄弟竟背着自己弯道超车,徐卓惊地话都说不出来:“难怪…难怪那天那么晚回教室,原来是泡妹去了!”
陈瑜清欲言又止,心说是泡哥,但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只得打谜语:“回去跟你说。”
志愿者小姐姐本意就看帅哥图个开心,见这两人这么有趣也跟着笑了,她瞧了家长群那块地方,“开门了!”
陈瑜清火速冲出去抢位置。
“我天,”徐卓又明白了,“还是个学姐。”
挤左边挤右边,功夫不负有心人,陈瑜清抢的地方视野开阔,够他近距离寻找余珧。
运气不错,余珧坐在他那一侧,还没拉窗帘。
余珧本来撑着脑袋百无聊赖,一时兴起看看窗外有没有鱼的身影,毕竟这鱼儿在某些方面十分不听劝,他答应不来,不代表他不会来。
就这么随意一看,果真看见了。
余珧脸红,秒拉窗帘强装镇静。
这鱼不知羞耻,居然当众抛飞吻。
“你看到没,”前面一个女同学说,“刚刚有个帅哥朝你飞吻诶。”
“诶不是吧,我不认识他啊,是朝你的吧,”另一个同座的女生说,“不过他好帅啊,这会儿飞吻,好浪漫,他女朋友真幸福。”
余珧坐在她们后面,心虚地摸了摸耳朵。
是男朋友,是很幸福。
高考持续三天,期间高一高二腾出场地放假,高三取消演唱的晚自习,午休也完全放掉给同学们休息。
余珧的书陆陆续续带回家,终于到第三天上午,最后一批书装在箱子里,抬到了南中西门口。
高三的教学楼空了。
走之前高三七班的同学抱着赵万丽哭得像个泪人,赵万丽也哭了,师生众人全然忘记数天后还有个更流泪的谢师宴。
余珧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情绪基本稳定,只剩下眼眶有点红。
到了分别的日子,该告白的借着兴奋劲儿告白,余珧一路收到三四个女生的好感,有的见他不收情书往他箱子上放了就走。
陈瑜清在一旁像个透明人,要不是天还亮着他就是下一个狼人。
余珧拿的箱子有点大,放自行车上只能慢慢推着走。正愁着,陈瑜清远远听到一个欠揍的声音:“hi,要我帮你吗?”
他回过头,身后走来的正是他多日不见的表哥,还有一个段唐,他吃惊道:“段大哥,你怎么在这?”
曹端不爽:“怎么不叫我?”
段唐作为在场唯一的靠谱大人,沉稳笑道:“来帮他拿东西,顺便接你们去吃饭。”
段唐帮他们把箱子送回小区,陈瑜清跟余珧骑自行车回去,上楼放个箱子,顺便给飞机倒猫粮。
“飞机该绝育了?”余珧撸了把飞机的头。
陈瑜清想了想,“是该了吧。”
喂完猫两人跟着段唐回车那边,见副驾驶冒出个人头,段颖笑着打招呼:“嗨~”
“你在啊。”陈瑜清有点吃惊。
“我一直在啊。”段颖头发留长了,扎了高马尾,一如既往的酷。
段唐把他们带到霍大脚火锅店,进了熟悉的包间,徐卓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陈瑜清回家之前给徐卓打过一个电话,请吃饭加上段唐也在,徐卓自行车也不蹬了,大方打车。霍大脚听说在场有两个刚高考完的,豪爽地给他们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