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曲意依言无声落到近前,未来得及询问,手中触摸到一片柔软温凉。
从没感受过如此轻薄细腻的布料,他好奇地睁大双眼问道:“昀休哥哥,这是?”
“这是鲛人一族所织的鲛绡,皇兄挑了条银灰色的,然后由小时候照顾过我的大宫女入画亲手缝制而成的遮眼纱。”苏昀休温声解释道。
他抽走薄纱,“大家都想让你试试看,来,哥哥这就帮你系上。”
沈曲意微怔,因为鲛绡是皇族贡品,只有真正的贵族才能用得起的奢侈物。
不禁回忆起当年秦府的王夫人因某个一品诰命夫人得了条鲛绡帕子,心生羡慕可重金难求,只能私底下嫉恨眼红。
思及此,他想抬手推辞,但转念又想为了这条遮眼纱大家耗费的心意,盛情难却,拒绝之词再也无法说出。
这相苏昀休可不知他的百转千肠,一心一意动作轻柔地把遮眼纱罩在师弟眼部,然后缠绕于脑后,打个小结,多余的薄纱任由它自然地垂落在肩背上、乌发间。
恰时一阵风过,吹起沈曲意的发丝和纱带,乌发和银灰交织在一起,随青衫衣袂翩跹。
这回轮到苏昀休怔住,只觉带上遮眼纱后的师弟,一股说不出的清尘脱俗,有如竹林中走出的画中人。
一时间,林中只闻风吹竹叶的沙沙声,静得沈曲意有些心慌,他忐忑踌躇道:“昀休哥哥,是不是很奇怪?”说着伸手就想解下遮眼纱。
苏昀休回神拉下他的手腕阻止,边帮忙挑开一缕被风吹至额前的发丝,“怎么会,就是太好看了,哥哥瞧得入了神。”
沈曲意耳根一红,低头呐呐道:“哥哥打趣我!”
话音未落,他转身就走,愈走愈快,脚步变得匆忙,背影透露出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苏昀休心直口快的一句,自己原也颇为难为情。
但看到师弟这般羞窘,他又脸皮渐厚,背着手一派悠闲地跟在后面,不紧不慢补充道:“是真的,不信你给外公和暮前辈瞧瞧。”
他们一前一后行至竹楼,不料,二老真的在院中,坐在石桌旁品茶。
听到脚步声,两人扭头看来,苏天一先“咦”了一声,放下茶杯,一拍桌面笑道:“原来是曲意啊,这纱带配的好,还以为是哪家的小仙童下凡了呢。”
一旁的暮水云亦点头称赞道:“恩,华而不俗,是很适合意儿,昀休你有心了。”
沈曲意脸皮薄,怎受得了三人的连番夸赞,顿时满脸通红,窘迫讨饶喊道:“苏爷爷!师父!”
苏昀休与二老相视忍笑,知道他不好意思了,便各自岔开话题,闲聊起旁的事情。
不过,还真不是他们打趣恭维的话,以往沈曲意被双目的缺憾拖累,很容易让人忽略掉他的本来面貌。
现在被眼纱一遮,虽五官尚显稚嫩,但再也挡不住他面目及周身之间的清隽秀美,如同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让人忍不住出口赞叹!
作者有话说:
久违的小剧场:话说白米团这么高冷一鸟,不停往返皇宫和苍浪山之间,竟然不罢工,令人匪夷所思。
今天,我们来采访一下当事鸟。
银雪睥睨一眼说:去皇宫送信每次都会有皇家牌鸟食提供,而山上呢?
玄墨苦逼接茬道:山上只能自己觅食......媳妇儿,什么时候也让我跑趟皇宫吧?黑米团谄媚道(*^▽^*)。
白米团一扇翅膀,当场哔哔,画面惨不忍睹!这段巴赛克掉......
第二十四章 一年除夕
◎一方小院于嬉笑怒骂间岁月流转,年年岁岁,花开花落,回神来已是又一个五年过去。◎
秋去冬来,年关将至。
家家户户都开始购置年货,当然苏天一首先买来的就是几十坛子陈年好酒,拍开封泥时满室飘香。
苏昀休被这满屋酒味薰得头晕,躲到暮前辈的木屋,帮师弟一起打理药圃。
没多久,苏天一满身酒气地晃悠过来,对石桌边捣药的暮水云弹了弹手里的信纸说:“老毒怪,花未眠说要带小徒弟来玩玩。”
暮水云放下药杵,接过信纸翻看。
这时,苏昀休过来送药材搁在桌上,闻言探头也想看信,忆起上回江盟主来做客那次,不放心地追问道:“外公,要来什么人?不会又是江淼那样让人吃不消的吧?”
苏天一低头解腰间的酒葫芦,忙着喝酒,没顾得上回答。
暮水云看完放下信,“放心,花未眠是未眠宫的宫主,没想到他收了十大弟子后,几年前又收了个关门小徒弟。”
他边捣药边说,“不过信上说他小徒弟性子沉闷,不爱说话。他担心徒弟会越来越孤僻,所以想趁年关带山上散心,认识些同龄的玩伴。”
“听说是远方亲戚家的孩子,性子大概是小时候家里突遭变故,父母双亡的缘故。”苏天一一口酒灌下肚,用手背揩一把下颚接茬道。
捧了把药材也来到桌旁,沈曲意听到这句话,心念触动,没忍住提议道:“师父,既然有客人来,那我和昀休哥哥下山采买些吃食和过年的装饰吧。”
“还是小意儿想得周到。”一旁的苏昀休应承。
他侧身朝苏天一伸手道:“外公,你肯定除了酒其他一律没买吧,把钱袋给我吧。”
岂料,半响不见他动作,还想再问。
耳旁一阵风袭,什么东西飞了过来,苏昀休一把抓住,低头一瞧是个绣着柳叶花纹的碧色钱袋。
“用我的吧,老糊涂买完酒,还剩下半个铜板算不错了。”暮水云眼皮都不抬地刺道。
一句话拆穿苏天一的装聋作哑,他牙打舌头,磕磕巴巴憋出一句:“又不是光我一个人喝,老毒怪,有本事到时你别喝。”
“是啊,我们只喝得到一成,你包揽剩下的九成。”暮水云淡然道。
瞅着这架势,苏昀休赶忙拉起师弟的手,箭步奔出院门。
“昀休哥哥,不会又吵起来了吧?”沈曲意跟在身后,一步三回头,不放心道。
苏昀休头也不回,只拿手指蹭蹭手心里微凉的手背道:“没事,他两就这相处之道,习惯了。”
随后,他岔开话题和师弟聊起以前过年的趣事。
冬日的山间石阶,结了一层霜冻,两人就这么踩着一路的银白,说说笑笑地往醉里乡小镇走去。
等两人到达小镇,没想到这次人比中秋那回还多。
苏昀休护住师弟钻入来来往往的人群,先去卖杂货的铺子,把新年用的对联、红灯笼和爆竹买了。
之后,苏昀休大包小包带他来到中秋买月饼的那家老字号,排队等着买吃食。
店铺这次还贴心的在一旁支了个茶棚,给排队等候的人免费歇脚。
瞧着一队长龙,苏昀休估摸着一两个时辰到不了,便和师弟去茶棚里坐着歇歇。
两人随意选了桌空位落座,苏昀休把手里的东西搁在桌上。
沈曲意摸索着倒杯茶,用掌心推到他面前,微笑说道:“昀休哥哥,喝茶。”说罢,给自己也倒了杯,端在手里慢慢啜饮。
苏昀休接过喝了口,毕竟是免费提供的粗茶,很是涩口。他放下杯子道:“小意儿,要不哥哥买杯糖水来?”
“不用,淡茶就好。昀休哥哥还当我是小孩。”沈曲意故作不满道。
说话间的功夫,隔壁空桌都坐满了歇脚的人。
等待无聊,人们吃茶闲聊起来。
其中一人说:“诶,你们听说没有,最近我们小镇,出了一伙人贩子,专门拐卖相貌好的男娃女娃。”
另一人附和道:“怎么没听说,昨天张屠夫家的狗娃独自坐在门栏上玩耍,就差点被拐走。”
这话像火里浇了油,人群立马七嘴八舌起来。
“是啊,年关跟头,本来俺媳妇还想带囡囡出来玩玩,听见有人贩子,哪里还敢带出来。”
“可不是,你看街上,只要是带娃的哪家大人不拉地死死的,一步不敢松手。”
苏昀休抬眼望向外面,果然街上只要是带小孩的大人,都行色匆匆地买完东西,拉起孩子往回赶。
有小孩哭闹不依,讨一顿数落后,就被抱走了。
这时,身后一黑黝黝的汉子转头,见旁边两十来岁的小少年端坐在凳子上,面貌不俗。
左右看看没见到大人身影,开口问道:“小少年们,你们家大人呢,怎么敢让你们独自出门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