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骑在马上的江淼还摇摇头做出一脸不可思议的沉痛状。
花伊人脸色由晴转阴,薄唇开合想反驳回去。
岂料,身旁的苏昀休突然翻身上马,怒气冲冲地打马朝前奔去。但这火不是向着少盟主去的,而是他从方才的话里提炼出个更加拉仇恨值的人。
擦身而过时,就听他恨得牙痒痒道:“绮梦楼,死人妖!给我等着!”
花伊人、江淼被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俱是一愣,眼看马背上的人越跑越远,他们也赶紧调转马头去追。
不过肆云是匹难得的千里马,江花二人骑的虽也是宝马但终究差那么一点。待两人追上,绮梦楼已在不远处了。
“早就人去楼空,以为人家和你一样傻啊,等着被抓!”江淼在身后没好气地喊话。
转眼到门前,三人翻身下马。
见苏昀休的目光瞧向停在路边的马车,花伊人侧首解释,“夜王也一起来了,说是想找寻一位故人。我们到这的时候,楼里已经一个人没有了。”
哦,原来如此。就说小三水怎会如此关心他的安危,不惜大老远亲自跑来,敢情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知哪个点戳到少盟主的肺管子,江淼没理会苏昀休瞟过来的揶揄目光,脸色难看,仰头对二楼驻立在屋檐一角上的人影发脾气,“你还不进来,在那发什么呆!破地方真邪门,自打来这后,一个两个智商都下降了!”
语毕,他一甩衣摆,率先跨进门里。
鸠占鹊巢得这般理直气壮,苏昀休表示很乐意同流合污。
二话不多说,他也抬脚进屋。
“哥,皇城那边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打探你的消息。”说着,花伊人端来笔墨纸砚,外加一碟水果点心和一壶茶。
苏昀休了然颔首,吃着茶果点心,边提笔写起信来。
说来也巧,信刚写完,就有位线人进门打听。苏昀休三两下折好信件,托那人尽快送往都城。
线人略微迟疑,似乎不相信找寻这么多天没一丁点儿消息的人,此时此刻竟被他轻而易举遇上了。
恍惚中,他把手伸进怀里,想把画像掏出来仔细对比下。
察觉到他的意图,苏昀休龇牙一笑,拿出九龙令牌,往线人面前一晃。
之后,线人再无疑虑,诚惶诚恐地接过信件,快速离开办事了。
不知是撤得匆忙,还是玉面狐仗着绮梦楼机关绝顶,无人能解,收藏于四楼的众多绝密文卷、各色古玩珍宝,通通没带走。
可惜他遇到的是不讲人间规则的鲛王,再精细的机甲之术,同玄之又玄的鲛人灵力相比,简直像宣纸一样脆弱。
这些天,寻人心切的夜栖玥除了下楼吃饭,其余时间都在藏卷室里度过。
见此情形,苏昀休想起自己和意儿先前在洛溪城珍宝塔和皇宫藏书阁里,一心查找灵犀草籽下落的那段时光......
如今,草籽已得,他无事一身轻。所幸接下来几天,边等师弟边把自己扔到金银珠宝堆里,这看看那摸摸,重温一把前世奢靡的生活。
这些在少盟主眼里,苏昀休干的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行为,对此嗤之以鼻。
但别被江淼这副傲娇样蒙骗过去,他最近也焦灼着呢。
一方面栖玥的事,他想帮忙但知之甚少,无从下手;另一方面对那个能令栖玥念念不忘的故人,他嘴里泛苦,心里是直冒酸水。
本以为酸甜苦辣等人生几味还会弥漫绮梦楼很久,没想到,一天后,之前送信的那位线人又来了。
这次他面色沉重,带来个惊天军情:“北边天泽,正在大肆屯兵,蠢蠢欲动,边境危矣。”
“死狐狸,他哪是怕我寻仇,分明是早就知道战火将至,才速速逃遁了。”苏昀休拍案而起,脑筋转得飞快拿定主意道,“军机贻误不得,必须马上动身前往幽州。”
“哥,我和你一起去。”花伊人也站起身道。
苏昀休点头,边将目光移向大堂里尚坐着的最后一人。
江淼想都没想拒绝道,“栖玥一人在这,我不放心。”
拿起桌边的笔,快速在纸上留下一段话,苏昀休扬扬下巴,“没说让你去,喏,托你带个信给意儿。”
话音方落,苏花两人不再耽搁,出门跨马疾驰而去。
得亏有九龙令牌在手,他们一路畅通无阻,于第三日的下午到达幽州林老将军的驻军营地。
天泽的骑兵速度也极快,仅落后他们一天便越过三不管地带,隔着幽州百年沧桑的城墙,两军遥遥对峙。
草原上缠绵病榻多年的烈帝,月余前终于撒手人寰。天泽迎来了一位新的帝王---武帝单尚耀,其好战尚武程度,比之他父亲有过之无不及。
而苍澜主帅林老将军英雄迟暮,垂垂老矣。年轻一代的将领还在成长中,正值青黄不接之际。
一直对苍澜虎视眈眈的天泽,趁此时机发兵,想一口吞下这块钟灵宝地的野心昭然若揭。
所以侠王的忽然出现,算是给幽州驻军下了场及时雨。
营帐内,大伙正围着沙盘热火朝天地讨论各种兵法奇招,众将士的战意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但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有些诡异......多日过去了,迟迟不见天泽士兵将领前来攻城。
斥候探报,对面大营一点风吹草动也无。
就在幽州将领耐心耗尽,准备出城奇袭。天泽倏地派来一位信使,传话道:“新任狼帝邀请你们侠王明日辰时于赤峡谷一叙。”
“狼帝,不是武帝吗?”
当下有人惊疑问出,紧接着周围嗡嗡嗡的议论商讨声四起。
哼,一群优柔寡断的懦夫!这般想着,信使昂起头颅,倨傲道:“怎么尔等竟如此胆小,连赴约都不敢?”
“休得胡言!”
“拙劣的激将法,以为我们会上当!”
“口出狂言,将这蛮夷之人打出去!”
......
一句句激烈愤慨之言砸出,像火里迸了油,场面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这时,苏昀休抬起右手一挥,账内霎时安静下来,他朗声道:“回去告诉你们狼帝,本王明日一定准时赴约。”
待信使走后,一众将士七嘴八舌进言,“王爷,此举不妥,小心有诈!”
只是苏昀休心意已决,摆摆手示意无须多言。
站在旁一直未说话的花伊人不放心开口道:“哥,我同你一起去。”
扫视一圈将士们那一张张欲言又止的憋闷脸,苏昀休叹口气,拍拍花伊人的肩膀道:“我答应去赴约,又没说不留后手。伊人明日你和将士们一起,后方的守卫部署就交给你们了。”
话一落地,营帐内的众人才放下心来,各自吁出一口长气,逐个散去。
这架势跟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似的,看得苏昀休哭笑不得。其实他方才答应得这么干脆,是心底有个模模糊糊的猜想,只需明日一验便知。
翌日辰时,赤峡谷。
瞧着骑在高头大马上,披散头发,耳侧编有发辫,缀以宝珠,草原兽皮戎装裹身的重枫,苏昀休先前的朦胧猜测,得以确认。
未等他寒暄几句,摇身一变成了天泽狼帝的那人开门见山道:“想要天泽撤兵,拿一个人来换。”
“谁?”
风沙里裹挟三个字到耳边,苏昀休大感意外地挑了挑眉,见他调转马头准备返程,便喊话道:“喂,我会写信回去问问当事人,人家如果不同意,那只能战场上见真招喽。”
马上的人顿了下,但并未回头,惜字如金般又道了一句:“我的名字单尚晖,为了兑现一个承诺。”
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目送一人一马走远,苏昀休耸耸肩,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心道:故弄玄虚!不过得知他的本名叫单尚晖,姓单......
难怪,苏昀休摸摸下巴,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抬臂打个手势,招呼潜伏在山谷里白等半天的花伊人和一应将士回营。
简单说下对方来意,苏昀休便伏案快速写完一封书信,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繁昭都城。
三日后,皇城慈安宫太后寝殿。
“苍澜无须靠牺牲一个女子来交换所谓的和平,母后,这事朕不同意。”祁璟珞看完信件,一口否决道。
太后微侧身体,注视年轻的帝王,她耳边的三钳东珠轻晃,平静地叙述,“皇上,苍澜休养生息不久,不管是天下百姓还是边关的将士,谁都承受不住战火的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