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他僵硬的脸庞上化出了微笑:“少尊主的内心已经涨满了春天的流水,是不是已经撑不过今晚了?”
雪恨大方地回道:“你既然很清楚,何必还要问。”
阳清名有些冷傲:“我的确是说过少尊主若想要相陪可以随时来找我,但那也要看我的心情如何。”
雪恨关心道:“你今日心情不佳?”
阳清名答道:“少尊主该是知道,今日我与小姐应邀去了祝贺宴。”
雪恨猜道:“薛掌门让你不快了?”
阳清名轻轻哼了一声,才道:“他得意的模样真令人厌恶。”
雪恨说:“可是正月新年不是一向忌讳心情不佳?听说容易霉运缠身……”
阳清名瞧了一瞧雪恨的脸庞,轻浮地笑道:“少尊主为了与我在今夜有一夜的相陪,可真是煞费了不少唇舌。”
雪恨立刻别过脸,紧张令他说话起来有些支支吾吾:“我……我也只是……好心想关心一下你的心情,没有非要你一定要跟我……”
阳清名扶住浴桶边缘,立起身,水滴立刻从他背部胸膛胳膊开始,沿着光滑肌肤同时滚落,径直落到浴桶里,他跨过浴桶壁,光着脚走到高脚方形案子前,从托盘里拿起一块宽布巾,背对着雪恨大方地擦拭湿漉漉的身子。
雪恨愣愣地瞧着他的举动,愣愣地看着他穿上衣袍又穿上女子衣裙,目光定在他的身子上,久久不愿收回,甚至他忽然侧头迎着自己的目光,也仍是愣愣地看着。
阳清名轻轻一笑,才道:“少尊主早点沐浴吧。”披上斗篷,盖上兜帽遮住脸庞,就大步离开了浴房。
雪恨慢慢反应过来,喃喃:“他让我早点沐浴,难道是改变主意了?”
等到繁星苑里的灯火光一个接着一个熄灭了,雪恨所居的那一间房里,仍是灯火通明,雪恨想了一想,决定熄灯,拿起了灭烛罩,刚要往灯火上罩一罩,敲门声不适时地响起,令他立刻放下灭烛罩,前去打开门扉。
阳清名的身形立在眼前,雪恨不假思索地让他进到房中,关紧门扉,对阳清名道:“我都要准备熄灯了。”
阳清名卸下斗篷,平静地回道:“少尊主可以熄灯,对我并无妨碍。”
雪恨猜道:“你是有话要对我说,说完了就回去?”
阳清名开门见山:“尊主可有交代了什么话?”
雪恨告知:“尊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只是吩咐你好好见机行事,等我妹妹诞下了孩儿,再对那个人下手。”
阳清名爽朗地答应道:“我知道了。”便走到烛火前,拿起灭烛罩,干脆地熄灭了燃烧得很旺的灯火,房里一下子就被漆黑吞噬干净。
雪恨愣了一愣,突然一双手从身后紧紧环过他的前腰,背部也被一股温柔的肉墙紧紧地贴上,一团温暖的鼻息带着温柔悱恻的低低人语送到耳边:“少尊主也该早些睡下了。”
话落,温暖的丁香便毫无顾忌地打劫项侧,五指又打劫了周身,亲密地纠缠片刻以后,两道身影便在寝榻上更为大胆地纠缠,令寝榻也禁不住这撩人的气氛而开始轻轻摇曳,与拍打柚子时响起的声音合为一首佳曲。
雪恨忽然问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人?”
阳清名含笑道:“少尊主怎知我心里想的是别人?”
雪恨回答得理所当然:“你与那么多人有过这样的一夜,我知道只有一个是你心里在想着的,对吧?”
阳清名微愣,但随即笑而不答。
雪恨微微抬头,瞧着阳清名,满脸认真地信誓旦旦道:“总有一日!我会取代他的位置!总有一日!你心里想的是我,而不是他或者别人!”
阳清名忙捧住雪恨的脸庞,狠狠覆上他的花瓣,然后在他的耳边轻语:“少尊主莫不是还想再来一回?”说完便用花瓣和丁香打劫他,随之更用劲地拍打柚子,让大浪在这一夜变得十分漫长。
一觉醒来,打开门扉,只见门仆正在不远处清扫院中的径道与回廊,雪恨关上门扉,就沿着径道走出这座院子,去见胞妹扎月。昨晚好似做了一场梦,他睁眼时已不见阳清名,只有灯罩上的污渍证明那不是梦。
阳清名又像往常那样,扮作清娘子,陪伴扎月在院子里缓步散心,雪恨来到扎月面前,一瞧就瞧见她戴上了生母裳烟华送的流云月宫兔子金步摇,流云在簪子柄的顶端,月宫在流云的下方,月宫底部悬着一束金流苏,兔子在金流苏的底部,十分精致可爱。
雪恨问道:“娘送的新年礼物,你可喜欢?”
扎月心情极佳,欣然点了点头。
雪恨又道:“那我回去以后,就转告给娘。”
扎月轻轻答应一声‘嗯’,一抬眼,细心地发现兄长的目光忽然飘向了自己身侧的清娘子,心知兄长的心思,她便有意撮合,暗暗灵机一动,故意说道:“我好像忘了东西在屋里,先回去拿来。”
清娘子大方道:“小姐要拿什么?我替小姐拿来吧。”
扎月推辞道:“不用了,我多走几步也算是散心。”就自己缓缓移步,回到了屋里。
四下没有其他人,雪恨便大方地问道:“你昨晚何时回房的?”
清娘子轻轻一笑,佯装不懂:“少尊主何故这样问?”
雪恨觉得他这番话有些奇怪,立刻道:“昨夜你来到我房里,我们还一起过夜了,你不记得了?”
清娘子轻轻一笑,继续佯装:“昨晚我沐浴完,就回寝房歇息了,醒来也是在自己房中,什么时候去了少尊主那里?少尊主,大白天的,可要分清楚是不是做梦。”
雪恨听了,更觉得奇怪,心里不禁忖道:他为何不肯承认昨晚与我有过一夜相陪?难道……是因为我说了我要取代他心上人的位置,令他心里不快?
除夕之前,黄延来到平京,打算避开青鸾城的热闹年夜饭,在平京安静地度过一次孤独的新年。苏仲明知晓他的心情,便大方地安置他,让他在这几日里好好住在繁华斋,还命人送去可口的饭菜水果与糕点。
黄延要多少上好的美酒,苏仲明也都大方地命人送过去了,但黄延吃得不多,远没有以前那样的胃口,夜幕降临以后,独自坐在屋顶上,手里拿着酒瓶,一边饮酒,一边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看着与之相辉映的明月与星辰。
冰凉的微风拂过他的脸庞,拂动他的银白发缕,他一点也不在乎,只是安静地喝酒,看着眼前的风景,心里却没有装下风景,思绪再一次跑回了久远的回忆。
少年时的他,轻功已经如火纯青,常常与朱炎风在高高的屋顶上比剑,或者玩闹。也是在这样相似的夜晚,他与朱炎风在屋顶上比拳法,胜负即将揭晓的那一刻,他却故意佯装要跌倒,朱炎风急忙放弃招式,伸手抓住他,单手将他揽入怀中。
他的耳边,还响起朱炎风的温柔声音;“延儿没事吧?”
他的背部紧紧贴在朱炎风的怀中,他单手抚上腰间的那只手的手背,只垂眸浅笑道:“你差点害我摔倒,我要你负责任。”
朱炎风从来不细想他话语中是否藏有心机,听了这番话便立刻问道:“你要我怎么做,才算是负责任?”
黄延回头,含笑着瞥了瞥朱炎风的脸庞,朱炎风望进了他银灰的水灵眸子,不等他回答,便轻轻覆上他的桃花瓣。
四枚花瓣分开,丁香也分开后,黄延带着点点仓皇吐息,浅笑道:“你和我,总不能要在这个风高的地方,解衣陪伴一晚?”
朱炎风说:“你还没告诉我,你要我怎样负责任?难道就是这个?”
黄延答道:“如果就这么便宜,我又何必提出要你负责任。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先在我这里赊着,等明日了,我再告诉你。”
朱炎风问:“那今晚……”
黄延浅笑着答道:“大师兄好像比我还心急,是不是早就想了?”
朱炎风解释道:“我……”
黄延不等他说完话,便立刻用一根食指轻轻封住了他的唇瓣,让他不能再说下去,然后对他说道:“再比拳法一会儿,无论输赢,你都要与我沐浴更衣。”
朱炎风干脆地答应道:“好。”
眼界里的那片星辰璀璨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颗明亮的流星,将黄延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看着流星渐渐远去,再度举高酒瓶,抬起下巴,将甘美的酒注入喉咙,不顾些许美酒溢出美丽的唇瓣,喃喃起来:“大师兄,你为何不是传闻中的能幻化的白狐狸?你为何不能幻化为白狐狸,跑着回到我身边?你现在,人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