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浚看着老媪手里荷叶包着的粘团子,上面的豆粒清晰可见,还蒸腾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出锅的,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馋了?”余子墨看着公浚,就像当年自己站在吹糖人的货架前,馋得直咽口水。
谁知道公浚幽幽转头,黑亮的眼睛在面具后面眨巴了一下,又咽了一下口水:“刚吃太多了,想吐……”
“噗!哈哈……”活该,刚才那么拦着不让买肉包非不听,“哎呀,那你是没口福了,听说这凡阳镇盛产黏米,做出来的粘团子软糯甘甜,好吃的很,喏,老婆婆给我来一个,劳烦您再放点糖。”
“好嘞,好嘞,一看客官你就是会吃的主儿。我这粘团子不放糖都甜,放上糖更好吃的。”
公浚是喜甜食的,余子墨知道。付了钱,接过粘团子,足足的咬上一口,余子墨也不夸耀有多好吃,只一边嚼着一边“嗯~嗯”的哼唧着,甚是享受,这比他说一百句好吃都气人!
“哼。”公浚甩袖气哼哼的走了,有一会余子墨才追了上来。
“谁让你不听话,冷不丁吃那么多容易吃伤食的。给!”纸包里是几块山楂饴,余子墨刚刚买的。
公浚扁着嘴接过来含了一块,又嘟囔道:“我还是想吃粘团子……”
“给你买了。”余子墨一扬手,果真手里又多了一个荷叶包。
“回去凉了就不好吃了。”
“谁说的,用油煎一下一样好吃。”
“真的?”
“当然。”
两人又闲逛了一阵,直到晚上花灯会上的热闹快散了,才回行宫。一进门把大包小裹交给宫人,公浚便邀余子墨去看看雅阁后面新修的庭院。
行宫是皇家宅邸,即便只是临时落脚的地方,也显富丽,可是到公浚手里一番修葺却在原有的奢华中,单单辟出一方幽静的世外桃源,公浚没事便在这几处地方呆着,总有点置身乡野的恬静,那红墙绿瓦留给他的还是苦痛多些。
两人顺着林荫路慢行,忽然风起,吹得树叶簌簌。
“怎么变天了。”
刚才还是朦胧月色,这会儿已经被乌云盖住了。
“快走吧,看是要下大雨!”
余子墨话音刚落,雨点就砸了下来。
小径修得百曲回肠,要的就是云深不知处的劲儿,这会儿却无遮无挡,两人疾步快行,刚刚走到用于间隔的影壁下,大雨就铺天盖地的下了起来。
“这什么天啊!”
余子墨抬头看天回应道:“多是暴雨一会便能停了。”
“好在是冲着北面下的,不然这么窄的壁檐怕是挡不住了。”
忽的风向一转,雨水改了方向,齐齐的冲了进来。余子墨偏头,那意思是:你是乌鸦嘴吗?
“呵……”公浚的讪笑还没收起来,余子墨就一个转身,把公浚罩在自己身下,余子墨半片身子沁着雨,公浚却没让雨浇到丁点。
“进来,别淋着。”
“我一个淋湿总比两个人都淋湿的好,这秋末雨凉得很,你那豆芽菜的身体吃不消的。”
“谁豆芽菜了!”前半句还挺感动的,怎么后半句就下道了!堂堂七尺男儿,让人说成豆芽菜,脸还要不要。公浚本是靠在影壁墙上,这会儿为了宣誓自己的强壮,挺胸抬头瞪眼,却一下缩短了和余子墨的距离,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掌,余子墨垂眸看着他,温热的鼻息就打在公浚的唇上。
公浚一愣,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了一下,下意识的身子一动想往后退,却被余子墨箍住了后脑。
冰凉的发丝穿过五指,余子墨手上一抖,自己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动作,“下作、龌龊、腌臢……”公浚的话,突然就像寒冬腊月的风,把余子墨瞬间推进了漫天飞雪里,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余子墨只能保持面上的冷硬,用略带责问的口气说道:“呀,当兄长的说你一句还不行了!”
兄长。
公浚一晃头,撇开了余子墨的束缚,力道不大,却顺着余子墨的手心传到了他的心里。
“你……”
“就是兄长也不能庇护弟弟一辈子吧。娶妻生子就是两家人了,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公浚偏头看天,耳垂微红,“雨停了,今天累了,改天我再带子墨兄好好逛逛。”
公浚转身,踏着积水疾步而行,心就像是被践在足下:是啊,因为是他弟弟,才是余府的二爷,才能与他共膳对饮。因为是他弟弟,才不是累赘,而是家人。因为是他弟弟,他才会时常书信报个平安。因为是他弟弟,才会被他处处护着。也只有是他弟弟,才能怀揣这样肮脏的心思,在他身边呆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12、书信
◎你过来,给我解释一下相思成疾什么意思◎
王上大婚,余子墨回京。公浚也忙着把所有的心思盖得严严实实。好在他日日带着面具,就算眼袋微青也没人知道。
“余大人,新入行宫的宫人名册录好了。”
公浚抬手接过翻了一下,“怎么已经分到各处了?”
“哦,各处都缺人,就问了问新来的人有什么技能,便直接分了。”
“她说会刺绣就会刺绣,他说会喂马就会喂马,这倒简单了。我说我会产金子,是不是跟王上报备一下调我去大司农,以后国库就用之不竭了!”
掌事语塞,这是总管大人在敲打自己了。公浚在王宫长大,怎么会不知道这些暗箱操作,塞了银子的自然去的都是油水多的地方,再不济也是些轻松的地方,至于没塞银子的,肯定去干些又苦又累的差事。
“王上说让官员们推陈出新,咱们行宫也别干等着了,不如这样,今年的宫人都放在一起□□,等规矩学会了,咱们便来场考核,各处的掌事按成绩择优录取。”
“大人,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还不是人定的!”
“可……”
“就这么定了。”公浚声音一沉,重重的合上了名册,掌事一惊,怎么突然觉得刚才余子墨大人上身了呢,算了,还是不要争辩了,现在这余子俊大人可不是以前那么好拿捏了。
“哎,看来这次是捞不到什么油水了。”掌事自言自语的下去安排新进宫人事宜。公浚则垂首看着余子墨的信出神,王上大婚第二日就撇下王妃,去了围猎场,这又是闹得哪一出,真是不让人省心。公浚把信收好,放回自己的桃木匣子里,匣子又新换了一个大的,只能放在床下了。
考核一事自然会触动不少人的利益,可是对那些不得不进宫当差的人而言却是天赐的机会,这里面就有人凭着本事把自己的名字从粗使侍婢那一栏画到了膳房,虽是让不少人眼红,可是比试的成绩就在那里,倒是没人敢起刺。绝对公平公浚不敢说,可比较钱银当道的情况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这面刚把宫人安排妥当,围猎场那面就传来消息,说是大雪封道,王上本是狩猎完毕要回京畿的,现在却说改道来行宫。
大雪封道都好几天了,行宫也是几天没见送备品的马车,给王上摆宴多少有点欠了档次,可是也只能有什么做什么。
不过膳房尚未准备好吃食,余子墨就来送食材了。
“你们这是?不给牲畜留些活路吗!”
看着满满一车猎物,公浚都替围猎场准备过冬的动物委屈。
“若不是我拦着,王上还要在围场再呆些日子呢。”余子墨命人把大小猎物堆放到膳房门口,“左右大雪封路,你这也没什么吃食,让人看看这些猎物能做些什么,你晚上好好陪王上喝喝酒,他心里堵得慌。”
“新王嫂不好看?”
“好看,可惜王上只念旧人。”
公荀谈笑风生一点都看不出心里堵得慌,就是酒喝得猛了些,公浚拦着他,他还不干,非要和公浚一决高下,看看到底是谁千杯不醉。
“王上,大雪封道也封了行宫的道,臣下的存酒都快被你喝光了!”
“瞎掰,你这还能缺酒了,我这鹿肉都给你吃进肚了,还换不来你一坛好酒,赶紧把你的藏酒都拿出来!”
“哪、哪有藏酒,就这些了,王上吃好喝好便早早歇了吧!”
“我不信,你以前就在寝宫藏酒,当我不记着了!你忘了那次在你宫里偷喝瑶池醉让父王给逮个正着!你不去是吧,我去!”说着公荀便摇摇晃晃的起身,公浚赶紧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