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王公公跌跌撞撞地跑来,见到顾昭坐在流年居的梅树下,抱着梅树嚎啕大哭,顿时鼻头一酸,“陛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顾昭凄楚地道:“王公公,他骗得朕好苦……”
王公公老泪纵横,抚着顾昭的背脊安慰,斜眼瞥去,在看到手札中的一行字后,脸色骤变,惊惧不已。
短情根,传说中的魔界魇花,据说被种下短情根的人,必因其佯爱之人身死而损心失格!轻则毁已,重则乱世,满手血腥,罪孽深重,无法拔出,唯有真爱之人用咒术强行将那人的仇恨全部拉到自己身上,救赎那人的同时是自己永浴无边黑暗,至死不休。
“怪不得……”王公公倒吸一口凉气,这样来说,顾昭曾经种种的怪异行为倒可以解释得通,他心中的三不解疑惑如今豁然开朗,顾昭恨而不杀,醉酒寻人,苍生与他!全是因为短情根与薛燃下在顾昭身上的咒术所致!最后五马分尸,不过是以命搏命,做个最后了结。
顾昭扶着树干,缓缓起身,“朕将最恶毒的一面给了他,他把最好的都留给了朕,朕不负天下人,唯独负了他。”
王公公想劝,却不知从何说起。
顾昭苦笑,“一颗金丹,一生屈辱,再用一条命,只为抵消短情根带给朕的负面能量,是朕无能,竟花了十一载才勘破,王公公,朕什么都想起来了,包括他的好,朕的头不会痛了,可朕的心……好痛……”
万箭穿心的痛,万死不辞的痛,万念俱灰的痛。
顾昭亲自从乱葬岗带回了薛燃的碎尸,六年风吹雨打,即便在鬼气阴冷的乱葬岗,有麻袋裹着,里面的尸首也腐烂恶臭,白骨森森。
小心翼翼地洗干净,再用凤凰尾翎缝合四肢,用“复原咒”肉白骨,重塑躯体,将生前容貌恢复,顾昭怜惜地抚摸着薛燃的脸,这张脸仍是六年前的模样,带着离开大殿时含蓄的笑意。
顾昭轻轻抓起薛燃的手,放在唇边摩挲,薛燃五指松动,一只平安符从掌心掉落。
平安符被捏得严重变形,可见当时行刑时,薛燃有多害怕,五马分尸的裂痛,非常人所能忍受,怪不得……
顾昭的指尖掠过床上之人的脖颈,手臂,大腿根部的缝合处,撕裂的伤痕无法抹去,时刻控诉着那一场惨绝人寰的酷刑。
“阿燃,朕决定了,只有做了神仙,朕才能来寻你,在你往后的生生世世里,守护你。”顾昭傻傻地笑到,有些腼腆,“你字羡羽,我字临渊,临渊羡鱼,朕,好傻……”
怪朕心智不坚,怪朕修为不够,怪短情根太苦。
须臾,顾昭深吸一口气,柔情淡去后的双眸是雷霆震怒,“至于那位给朕种下短情根的魁首,罪无可恕,百世万世,朕必与他没完。”
烛火明灭,浮生尽陌。
而后,这位风华正茂的人间帝王,于天行十三年,得道飞升,成为人间传奇佳话。
56、番外3埋骨同葬
◎慕戚茗vs温知行◎
战火烧了一年多,过去的泱泱大国,如今早已是风烛残年。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敌军来势汹汹,锐不可当,一年之内破了云来国三十六座城池,直逼皇城。
诸多城主大多主动投降,云来国的皇帝亦无战意,国土崩裂,割据,赔偿,朝堂上下,无一人敢进谏,敢请战。
直到慕家刚至弱冠的小少爷接过父亲的兵权,雄赳赳地跑到朝堂之上,对着皇帝老子一顿豪情壮志的抒发,夸下海口道:“只要有兵权,我可以在半年内收复失地!替云来一雪前耻!”
文臣笑他不自量力,武将讽他纸上谈兵,可慕家少爷身着一身绛红色的锦服,银灰盔甲一套,他本就长得俊朗神气,如今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端的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慕战立了军令状,当下领兵出发,他人瞧他笑话,可人家不负众望,用兵如神,三个月内竟真的打得敌军节节败退,嗷嗷叫苦,二十座城池,不费吹灰之力拿下!
敌国来了使者,威逼利诱的求和,送了香车美女以及皮草金钱,皇帝一则懦弱怕事,二则受了诱惑,三则忌惮慕家日益壮大的势力,四则再打下去,不止国力不支,国库也空虚得紧。
所以为得一时安定,皇帝竟然签字画押,终止了战争。
敌国得寸进尺,说愿意再还贵国十座城池,来换慕战的命!
皇帝想了三天三夜,想得脑壳疼,与众臣商榷了许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以慕战一命换战火平息,两国交好,利大于弊。
当时慕战并不知情,他杀伐果断,麾下又骁勇善战,八百里号角连营,旌旗狂舞照铁衣,眼看着胜利在望,却被后方先断了粮草,再三块金牌秘令急召回朝。
当时军中有位军医,长得温良恭俭,生得白璧无双,一双眸子蕴着冰与火的烈歌,他像一壶醇酒,总是引得慕战忍不住多看几眼。
看着看着,便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在美色花丛中。
“看什么?”温知行来给慕战上药。
慕战自觉地脱光上衣,他上半身肌肉匀称,体格健硕,没来由地想展示给温知行欣赏,好骗来对方几句不痛不痒的夸赞。
“如何?”慕战期待地问。
温知行冰凉的手指摸在慕战的伤口上,专心致志地给他上药,上完药狠地一拍对方背脊,痛得慕战陡然一个激灵。
“好痛!”
温知行沉声道:“你也会知道疼!”
慕战还想耍个滑头,却听出了温知行语调中的哽咽,连忙转身,抓住了慌慌欲闪避的温知行,“你哭了?你……你别哭嘛……”
“我没哭!”温知行推开慕战,指着慕战的鼻子骂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以为你当真三头六臂打不死啊!那一刀再差个半寸就给你扎个透心凉!战场上叫你瞻前顾后下,你是千年王八活腻歪了吗?”
温知行医术高明,嘴毒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整个军营人人都怕慕将军,但更怕温神医,而每次能让温知行大动肝火,不顾形象破口大骂的,有且只有慕战。
战士们远远听到营帐里传来发飙的声音,大抵上是温知行单方面的训斥,不过他们见怪不怪,温神医凶悍是凶悍,不过对慕战好是真的好。
平日里药膳,药浴没少给慕战准备,慕战有个毛病伤痛,温知行更是鞍前马后,日以继夜地贴身照顾。
将士们都开玩笑的说:“将军,你看温神医模样俊,屁股贼翘,你要不收了他,娶他做媳妇吧。”
那时温知行半羞半恼地瞪底下那群人,余光偷偷瞟慕战的反应。
慕战脸上臊了半片胭脂,他笨笨地挠着头,道:“别胡说,毁人家清誉,再说,两个大男人,怎么成亲。”
慕战对运筹帷幄的事,一点就通,唯独在感情上,笨穿了肚肠!
可越笨的人,无意间的撩拨才更致命。
上完药,慕战瘪着嘴,搓着手道:“知行,你是孤儿吧?”
“是啊,干嘛?”
慕战定了定心神,鼓足勇气地道:“我不会死,我答应你,尽快结束战争,平它四海安定,我……我会还你一个家,你跟我回家,以后同我一起生活。”
温知行一愣,顾忌地问到:“你不用娶妻生子?”
慕战安全没想到这个问题,云里雾里地来了句:“娶了媳妇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吗?”
温知行叹口气,收拾起药箱,没再理慕战,起身要走,又被慕战跌跌撞撞地爬下床,顺势一扯,两个人一同跌倒了床上。
“嗯呜。”慕战被压到了伤口,忍痛呜咽了一声。
温知行连忙起身,气呼呼地道:“你好端端的拉我做什么!你不知道身上有伤吗?”
慕战也不知为何?他只知道,当他看到温知行失望哀伤的眼神后,看到温知行寂寞单薄的身影后,他的心里点燃了一把火,又暖又痛又痒,从而他的身子比脑子更快一步的行动,抱住且挽留住了温知行。
“不是,这个,知行……”慕战张开手臂,满脸愧意,“我不是故意的。”
温知行满脸娇红,羞怒到脸色惊变,因为他的腰间正抵着……
军营中的男人大多血气方刚,不染脂粉,偶尔本能的起个生理上的反应,也不可厚非。
但让慕战尴尬的是,当他抱着温知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那股香味俨然成了媚药,使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小腹一阵紧抽,口干舌燥下,眼眸变得沉暗且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