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与愿违。
不知哪里溅来的火星,不偏不倚落在狰的头上,顿时干柴烈火,一点就燃,小小火星,威力极猛,狰破冰而出,湖面厚冰亦消融。
“快跑!”顾昭大喝一声,加快了法诀的催动。
狰暴怒狂啸,掀起惊涛狂澜,不少修士被裹着火焰的巨浪扑翻,一旦淹没,再也无法生还。
事故突如其来,谁都始料未及。
姜迟受伤不轻,脸上,身上被腐蚀出许多血窟窿,双臂几乎可见森森白骨,无法再提刀。
情急之下,顾昭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具象修罗的嘴里,修罗振奋,仰天怒吼,高举大刀,如同刽子手般利索挥下。
狰却不顾一切的断尾而逃,它所行的空间仍十分宽敞,出乎意料的足够它来回闪躲,避开修罗的一次次斩击。
狰的外皮刀枪不入,无坚不摧,而且它的血液有剧毒和腐蚀性,为了减少伤亡,顾昭才请出了弑邪修罗,谁能想到一波三折,“惊喜”不断。
顾昭怒问:“死门由谁镇守?收网速度为何如此之慢?”
一名修士怯怯地道:“张宗主不幸受伤,死门暂且悬置。”
“废物!”顾昭恨恨地道,腹诽了张不易几十遍蠢货,废物,杂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几个点足飞至孟庭珺身边,“喂,教我如何布阵,死门必须有人镇守,否则……”
生死两门,同气连枝,天罗地网阵一门覆灭,将功亏一篑,而且一旦双方失衡,其带来的反噬不容小觑。
孟庭珺快速变幻着指决,鼻子里已冒出了不少血泡,但他不为所动,而是截口道:“给我些时间,待我生死同门后,便可火速收网,你只管继续拖延住妖兽即可。”
顾昭为难道:“你行吗?别硬撑,会死的。”
孟庭珺坚定地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机会只有一个,快去!”
顾昭也不婆妈,心道此人虽然看着不可一世,但不失为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心中顿生好感。
第 26 章
◎那具清清白白的身体,必须干干净净地放在心尖上◎
再说张不易那边已经被叶澜尘救出了法阵之外,看上去状态十分糟糕,他口吐鲜血,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叶澜尘欲为其把脉疗伤,他锥心泣血地道:“恨自己修为低微,不能奋战到最后一刻,叶宗主,先去救治他人吧,他人为重,张某为末,待我……噗……待我好转一会儿,再去相助……噗……”
张不易边吐血边挣扎着要起身,被田远山心痛地拦下,哭着劝到:“掌门师兄,您若有个三长两短,苍山观怎办?还是让我代你去吧。”
其他修士皆规劝,“您都这样了,去了也是白白送命”之类的话。
张不易可谓将“人生自古谁无死,去留肝胆两昆仑”阐释得入木三分,悲壮慷慨。
姜迟坐在一旁,默默道:“你们别争了,出了死门,根本再难进入。”说着,姜迟叹了口气,因疼痛而轻微抽搐了下,又道:“看他们造化了。”
叶澜尘道:“现在阵中还有谁?”
姜迟道:“估计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打鱼,一个收网。”
另外的,都死的死,出来的出来,天罗地网阵内,有且只有顾昭和孟庭珺两人,若说一人任务所在,不得不为,那另一个人呢?大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顾昭的灵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如同他层出不穷的咒术,牵制住狰搓搓有余。
“妈的,皮真厚。”顾昭翻身捡起地上的刀枪剑戟,万兵齐发,就是无一样能捅穿狰的外皮,“孟庭珺,好了吗?”
须臾后,孟庭珺一字一顿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收网!”
顾昭顺势跳出了法阵,稍稍舒了口气。
四壁金光,好似有数千张法网以狰为中心聚拢!收紧!缠绕!缚裹!
但是光芒太甚,谁都未曾注意到隐蔽其中的空间裂缝,渐渐敞开,黑暗中伸出一双漆白纤细的手,悄无声息地靠近狰。
“轰隆!”
”轰隆!”
狰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略带凄惨和悲测,逐渐减弱,消沉,直至化为零星一点,一切消失无踪。
“死了?”
“死了吗?”
众人翘首以待的结果,人人都在关心狰是否死亡,叶澜尘第一时间冲向了孟庭珺,眼眶有些潮红,他快速点了对方几处大穴,并为其输送灵力。
孟庭珺的情况已经不能用糟透来形容,七窍流血,灵脉尽断,法阵带来的反噬,远远超过他的预想。
“我背你。”叶澜尘抽泣道,“我背你回去。”
孟庭珺摆手阻止,虚弱地道:“堂堂一宗之主,背人……成何体统。”
叶澜尘哭丧着脸,又不好嚎啕大哭,死死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顾昭赶到,瞧见孟庭珺如此吓了一跳,为他把脉后,脸色骤变,“敬你是条汉子,等我,你的命我保定了。”
不知为何,叶澜尘听顾昭这么说,原本七上八下的心即刻平抚了下来。
薛燃瞧见一群人伤的伤,残的残,有人悲恸,有人喜悦,但听到凯旋之音后,他打开了房门冲出了屋子。
“顾昭呢?”他问。
顾昭不在人群中。
薛燃急了,抓住一个完好无损的修士,问到:“顾昭呢?他在哪里?”
“你好烦,死了那么多人,自己去西湖边上哭魂去。”
一瞬间,薛燃的眼泪哗地流下来,他哭得很凶,跑得飞快,一时间,他脑子里万马奔腾,四面楚歌!
关心则乱,导致薛燃忘了顾昭是什么身份的人,怎会出事?!
他一面悔恨自己没跟着去,一面祈祷顾昭平安无事,心里把能求的神明都祈祷了一遍,甚至不惜愿意用余生的寿命换顾昭回来。
总之心慌意乱,莽莽撞撞地跑下山去,一路奔向白沙堤。
西湖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天空中洋洋洒洒似有东西飘落,薛燃伸手,捻住了一片像雪花,又像飞絮的不明物体。
他哭红了鼻子,脸蛋也红扑扑的异常粉嫩可爱。
“阿昭。”薛燃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夜长寂静,无人回应。
不明物体仍在漫无止境的飘下,不一会儿便在薛燃的肩膀和头发上积满了一层灰,它很奇怪,落地消融,攀树遁没,附着在花花草草上,也会立马失踪,唯独粘在人身上,掸不落,拍不掉。
薛燃抹着眼泪抖身上的灰,像只刚在灶台翻身打滚过的小老鼠,手舞足蹈,吱吱乱叫。
“滚,本尊的人也是你们敢动的?”一声不算响亮但绝对威慑的声音,从远处幽幽地传来。
这个声音薛燃听不到,那些灰听得到,西湖里的万物生灵,都听得到。
奇迹般的,清风吹来,那层灰自然而然的离开了薛燃,跌入湖里,自此消失。
“阿燃。”
“阿昭。”薛燃破涕为笑,回眸一笑百媚生,他看到顾昭挥着手朝他跑来。
顾昭方才去了天界拿救命的仙丹,谁知刚回来,听人说阿燃小道长往白沙堤去了,他连忙追过去。
白沙堤一战,狰的魔气未消,引来和唤醒了无数亡灵和邪祟,方才那些灰便是已死之物的尸灰,怨煞之气所化,无法感化,更无法镇压消除,一旦被他们附身,先是渗透再寄生夺舍。
西湖暂停开放三日,会有人来善后,但绝不是今夜。
倒霉薛燃寻人差点羊入虎口,顾昭嗔怪道:“不是叫你等在屋内吗?怎么擅自跑了出来?万一……”
“阿昭。”薛燃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你怎么现在才来,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以为你……”
顾昭一怔,继而抿唇,笑着揉了揉薛燃头发,“瞎担心,人间有你,我怎么舍得出事?”
薛燃也嘲笑自己多虑,一下子扑到顾昭怀里,双手圈住了顾昭的腰,脸往人家胸口撒娇般地蹭了蹭,最后重重嗯了一声。
顾昭的对襟上沾了泪痕,他半僵化在原地,他对薛燃什么心思,他心中有数。
前世他把薛燃剥皮拆骨,饮血止渴,过份又残忍,□□又险恶。
今世他连碰薛燃一根手指,都得瞻前顾后,卑以自牧,更要君子慎独,坦坦荡荡。
“坐怀不乱,坐怀不乱。”顾昭默念,双手腾空,两眼直勾勾又凄茫地望着前方。
薛燃恶趣味地搂紧了顾昭的腰,开玩笑地道:“没想到瑶光仙尊的小蛮腰,竟是这般苗条,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