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截口道:“没事,不耗灵力,你亦不是旁人,他飞起来比你的龙快,你赶快让那条虫回去,我带你飞。”
小龙瘪嘴,刚想挽回颜面顶撞顾昭几句,见顾昭召出了佩剑,一把通体漆黑,无鞘无刃的剑,剑柄是块随意合上的木头制成,说它简陋都觉得过赞,乍看之下完全像块破铜烂铁,路边捡回来的残次品。
薛燃新奇地拿手指戳剑身,“它叫什么名字?”
顾昭道:“同归。”
薛燃道:“同归于尽?殊途同归?”
顾昭含笑道:“白首同归。”
候一转世魂,护一真心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龙疯了般喊叫,四只爪子刨土,磕头如捣蒜,“在下知错了,饶命饶命!”
小龙没见过瑶光仙尊,但它知道瑶光仙尊有把神武,样子是块废铁,解封后排山倒海,气吞山河,神武名叫同归,名字大有来头。
顾昭怕小龙说多了出卖他的身份,毕竟以一个散修的身份陪着薛燃,可以让薛燃没压力,没忌讳,他连忙呵止小龙,“知道错了还不退下。”
小龙倒是识相,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腾空飞起,白烟袅袅后,化成原来的折纸,飘落到薛燃掌上,瞬息安静。
“以前把他召唤出来,极难再劝他回去。”薛燃轻轻捏了下龙角,嗔怪道:“现在有个法力高强的人在,倒叫你听话,哼。”
顾昭凑过来,“他以前不尊重你吗?”
纸龙瑟瑟发抖,薛燃双掌拍住,“没,他很好,刀子嘴豆腐心。”
顾昭不善地瞥了小龙一眼,嫌弃地挪开,威胁道:“此刻开始,记住薛燃的身份,再敢僭越,烧。”
纸龙蠕动了下身子,拼命点头。
薛燃笑得合不拢嘴,自从他和小龙签订血契,今天才真真正正扬眉吐气地做了一回主人,毕竟少年心性,免不了有一丝得意和得逞,还带着少许幸灾乐祸。
“扶稳了。”顾昭提醒着,便搂住薛燃的腰纵身一跃,两人并排站在同归的剑身上,变大后的同归宽阔厚实,载三人都绰绰有余,薛燃搀着顾昭一条手臂,小心翼翼地朝下望去。
万里山河,尽收眼底,端的是风光旖旎,景色无限,万紫千红斗芳菲,春城无处不飞花,到处皆诗境,随时有物华。
奈何良辰美景虚设,都不及薛燃眸中半点璀璨,耀眼夺目。
顾昭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才问:“喜欢吗?”
薛燃不假思索地道:“喜欢!”
顾昭道:“想飞得高些吗?”
“嗯嗯!”薛燃快速点头,比划道:“可以再快些吗?我想飞得更快,更高,直冲云霄!冲呀~”
顾昭二话不说,念动咒语,同归像离弦的箭,蹑影捉风,原地的虚影尚在,两人已经飞出十万八千里,顾昭在他们周围张开了结界,无论结界外风声肃杀,如何躁动,结界内是两人世界,平和安详。
如此神武,三界闻风丧胆的存在,如今却成了载人飞行的工具,说出去让同归颜面何在?
不过古有帝王烽火戏诸侯,今有顾昭神武宠阿燃,不亏,值得!
10、郭平阳命丧黄泉,顾临渊过敏半道
◎都是你爱吃的松子糕,里面没有辣椒……◎
荆州不义城,城南胡桃里的郭宅。
今生只是今生,郭平阳只是郭平阳,他成家立业,有妻有女,他的妻子抱着三岁半的孩子,静静地等在一旁,面露忧色,小女孩吃着冰糖葫芦,笑盈盈地看着两位陌生的神仙哥哥。
郭平阳接过香缨,说不上悲从何来,眼角湿润,哀吁长叹。
薛燃话不多说,只道:“她不恨你,但不甘心,偿债不在今生,余生你只管好好过,莫要再负他人,再添痴怨。”
郭平阳含泪再三拜谢薛燃,将香缨绑在女儿衣襟上,他回眸深深看了眼妻子,意切道:“此生不负。”
薛燃看着郭平阳,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一家人其乐融融,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孟怀义是抛妻弃子的渣男,可郭平阳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他们虽是同一个灵魂,却是不同的人,他可以替姜小婉不值,鸣不平,他可以揪住孟怀义的魂魄吊打三天,但他无法对郭平阳下手,甚至责骂他,质问他——当初为何如此对待姜氏母子。
没立场,不能够。
顾昭轻声道:“走吧,人世间的恩怨情仇,谁说得清楚,珍惜眼前人,才是关键。”
这句话,顾昭更是对自己而言,珍惜眼前人,白首不相离。
郭平阳邀请薛燃他们在府上用完饭再走,薛燃他们借口推辞了,郭平阳也是古道热肠,执意送薛燃他们出城,临了前,他又是弯腰鞠躬,行完大礼后,道:“叫她等我,郭某来世定偿还。”
然郭平阳所不知的是,在薛燃他们走后,他回到郭宅,整座宅子已被血洗,连他三岁半的女儿都不放过!
“是谁!”郭平阳崩溃地怒吼,握剑的手不住地颤抖。
来人蒙着面,手提一把半人多高的大刀,他用刀尖撬开了郭平阳妻子的颅骨,道:“我母亲枉死树下,这个女人倒能恩宠有加,凭什么?”
郭平阳惊怒,惊怒过后是悲痛的绝望,“你恨我一人就好,为什么屠我全家!疯子!畜生!”
那人反笑,笑声很轻,动作很夸张,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骂得好!真会骂!我是畜生,那也是你生的!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的死讯,我有多恨,恨自己未能亲手剐了你,孟怀义!苍天有眼,多亏了薛燃,他竟然有这份能耐,可以寻到转世的你!哈哈哈……”
郭平阳已是无力争辩,颓然跪地,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张皇失措地环顾周围,血腥味冲击着鼻子,亲人的尸体刺痛着双目,他抱头痛哭,哭声锥心刺骨,“为什么……为什么寻我到这世,那是孟怀义欠下的债!关我何事!关我家人何事!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蒙面人眼露凶光,胸腔起伏,他目眦俱裂道:“放过你?当初谁放过我娘!谁放过我和我兄长!我是怀着仇恨出生的,这辈子,我也就这样了。不过父亲,好在我母亲有了来世,至于你,将生生世世,永世不得超生。”
听到此,郭平阳反而平静,他与蒙面人四目相对,读出那双眼里有恨,有怒,有疯狂,却在波澜深处隐藏着赤子之心,无比正直。
郭平阳抬手,蒙面人以为对方欲袭击他,刀刃入体,刺穿心脏,禁锢灵魂,郭平阳动了动嘴唇,鲜血自嘴角流下,淌满心口,浸润衣衫,那句极轻的话,终究还是湮没在血泡中,被风吹散。
他说了什么?他最后说了什么?放过……放过谁?蒙面人不愿再去回想,最后将郭宅付之一炬,逃也似的离开了不义城。
郭氏一夜之间被烧得干干净净,无从考证,无人问津,自此世间再无郭平阳,孟怀义再无来生!
顾昭收到雀仙的传信,信中文朔言:薛燃和顾昭的功德录确实被人篡改,不知道是谁用了什么法子,让薛燃的每一条功德都自行转移更新到了顾昭的功德录上,他现在用结界暂且阻断了两本册子的共通容德,让顾昭早日找到动手脚的人,或许还能挽回薛燃的损失,他亦会在天界协助调查,明察暗访。
在书信的最后一行,文朔写到:“线索:凌云阁,天师捶背”。
时下渐入黄昏,道路崎岖,牛车慢行,天边挂着五彩斑斓的晚霞,描绘出苍穹含羞遮面的娇柔姿态,万片烟霞满是惊艳,碧落恰似红装素裹,别样风情万千,赏心悦目。
薛燃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狗尾草,怡然自得地躺在牛车的草堆上,人逢喜事精神爽,解决一事亦畅然。
他已烧纸告知姜小婉,在简单的通灵共情后,姜小婉表示她愿意等,不过薛燃隐瞒了姜子亡故的事,慌骗姜小婉说人未找到。
善意的谎言,好过掐灭一个人的希望。
顾昭从不义城出来后,说是去解个手,便一去不回,没他在,薛燃倒落个清静,荆州到凌云阁,不过三四日路程,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师父,大师兄还有其他师兄弟们,薛燃心里别提多高兴,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欢快地哼起了歌。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苦也一天,乐也一天,何乐而不为呢?”
薛燃正沉浸在超然物外的洒脱间,忽一人拦下牛车,以极快的速度躺到薛燃身边,露出一排牙花子,“阿燃,回凌云阁呀?带我一起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