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他触及碗碟,苏韵熙便开口:“大人食味众多,不如解解口腻。”
说着就打开最后一个白瓷大碗。起初它盖着,余大人本该提醒,毕竟是考核总是要看看成色,可是看那碗的尺度,总觉得是道大菜,所以心生畏惧,怕是比排骨和鸭子更难消解的食材,所以便自动屏蔽了。如今苏韵熙打开,观望过去,却多是冰块,只有中间的小碗里放了红丹丹的山楂。
“蜜汁红果?”
“是,不过奴婢改良了一下,大人尝尝。”
余大人夹了一颗,汤汁饱满,着色红润,入口微凉,酸甜适宜,咬合之下发现果核都处理掉了,连吐的麻烦都省下了,刚才胃里的不是被压下,倒觉得这简简单单的甜品正符合现在的心意,于是就又伸了筷子夹了一颗,再想夹一颗的时候却被苏韵熙打断了:“大人,红果虽有消食积、清肠胃的功效却也属热性,今日大人饮食颇多更容易上火,所以还是适量,何况还有一位侍婢尚未考核,大人仔细肠胃。”
余大人手上一顿,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的是。”刚打算移步复又停了下来,轻声道:“你通晓药理?”
“回答大人,不曾。只是小时候为此吃伤食,所以记得,才妄加提醒,大人莫怪。”
余大人笑着点头,心道如此倒是可以进膳房。苏韵熙知道宫人不可通晓药理,所以自然把从林昭那学来的皮毛自动忽略掉,她并未撒谎,她只是略知一二,绝不是通晓。
有了苏韵熙的铺垫,林暖那碗清粥果然入了余大人的眼,色泽柔亮,米香浓郁,鲜美异常,若是以前并不会这般美味,全是那酸甜冰凉的红果重新开了味蕾。
到此,所有的人员也都考核完毕,所有评审也都将相应的成绩记录在册,余大人拿着名册一一比对菜品和人员,走到苏韵熙身前,便又看了眼碗里的山楂,苏韵熙福至心灵,马上扣上小碗的盖子,把它从装满冰块的大碗中取出放在余大人抬手便可拾取的地方。
“多谢。”余大人倒也不客气,抄起小碗往大厅前面走,准备公布考录名单。
谁知转身就听见身后的两个侍婢在说:“辰儿姐姐,你怎么都给大人了,不是说一会给我吃嘛?!”
“暖儿乖,姐姐给你留了。”
余大人侧首,便见苏韵熙偷偷的向林暖展示着个小碗,虽是看不见那里装得是什么,但见听林暖刚才还哀哀怨怨这会却喜笑颜开的说着“还是姐姐最好”,也能猜出个大概。苏韵熙感觉到大人身形微微滞,虽然戴着假面并不清楚是什么样的目光,但是苏韵熙还是迎着大人看过来的脸尴尬的笑了一下,林暖这不合适的拆台,真不知道会不会坏了她的计划。
余大人回首一边走一边看着手里的名册,想了一下,最后勾去了一个人的名字,又在另一人的上面做了标记。林暖并不在他的选择内,虽然那粥是鲜美,但总是少了些特色,毕竟之后两道菜从品相上就差强人意,总是有比她好的存在。可是刚听苏韵熙和她的对话,便突然明白在这样对宫人而言如此重要的考核中,竟然有人拿了一道简单的甜品当做应试的菜肴,并不是她善于观察颇有心计,而是为最后应试的林暖创造机会,余大人脑子灵活自然是知道苏韵熙的苦心。
陈傲雪和王春娇两个名字完全不搭边,两人却呼唤的如此亲昵,或是表亲也未可知。不过两人同在宫中能这般照拂实属难得,余大人不想让苏韵熙枉费心机,终是徇私舞弊了一回,最后把林暖放在了录用名单里。苏韵熙自然不知道若是没有林暖的小插曲,她这会儿便不是抱着林暖欢庆,而是愁苦如何照顾林暖了。
71、王上来了
◎又是一年岁末满,瑞雪盈落慰人寒。瑞雪丰年自然是预示着明年有个好年景,不过却让行宫的人格外忙碌起来。啊◎
又是一年岁末满,瑞雪盈落慰人寒。瑞雪丰年自然是预示着明年有个好年景,不过却让行宫的人格外忙碌起来。
按理说,即将岁旦王上是绝不会来行宫的,何况才刚刚成亲半月,可是却传来消息,王上成婚第五日便去了围场,这一待便待了七天,把围场还有不畏风寒敢出来溜达的动物都打了个遍才肯打道回府,没想却遇上连绵雪天,索性就直接转到行宫,打算等雪停了再说。于是本是闲来无事只等着岁旦热闹的行宫突然忙了起来,膳房更是有些慌乱,这几日下雪,预存的食材本就不多,何况王上来了自然吃食的档次都要提高。
余大人听膳房掌事回禀倒也不着急,心想王上既然打了那么多猎物,吃吃野味也无妨,便吩咐膳房准备把王上带来的东西烧制起来。
果不其然,队伍一到,一车冻硬了的猎物就被堆在了膳房门口。于是解冻、烧水、退毛,忙得不可开交,膳房的气味也是难闻的紧,老远就能闻到属于皮毛的那种膻骚。
熏兔肉,山参野鸡,爆炒猪肝又选配了几个其他菜品,掌事尚觉不够,还在动心思研究在弄些什么,余大人就亲自过来了,掌事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余大人对自己不放心啊。谁知道余大人扫了一眼便道:“这样就可以了,今日只有我陪王上用膳,不必花样繁多,多备些酒水即可。”
转身要走,看还在和那只冻鹿较劲的苏韵熙说道:“今日肉食较多,你备份蜜汁红果,王上也可解腻。”
苏韵熙面上一愣,很快收起情绪,回应道:“是。”
苏韵熙心若擂鼓,她没想余大人会亲点她准备膳食,按理说王上的餐食,她这个刚来的侍婢是绝对不可能上手的,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啊,可是她却什么准备都没有,之前形势不明,她也不知道自己来宫中会有什么样的机遇,从没想过可以这么快就接近王上,早知道这样,真应该让林昭给她准备些见血封喉的药剂,一颗红果就能要了那昏君的命。可是现在她便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个好机会溜走了,再想接近王上指不定猴年马月!
毒杀王上!?那整个行宫都得跟着受牵连,即便法不责众,那余大人也定然首当其冲,想到此处苏韵熙又有些犹豫。那日考核结束,余大人便把苏韵熙唤到他处,印证自己在考场上的想法。苏韵熙也不隐瞒,老老实实的说了自己做蜜汁红果的原因确实是为了能让大人更细致的品尝林暖的菜肴。余大人并不爱八卦,只是有些好奇,她如何可以这样照顾林暖。苏韵熙也不想编瞎话便说:“暖儿家中与奴婢家是世交,她家曾有恩于我家,奴婢又把她当妹妹,实不相瞒,虽然暖儿和奴婢差不上几岁,但却因生病,心智停滞,不是看着那般成熟,奴婢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所以才想着用些方法,让大人能多关注一下。”
“只是世交,并无血亲?”
“并无。”
余大人默了一会,按理说若不是痴儿只是心智不熟并不算是什么重疾,自然入宫甄选的时候也很难查出来,如果苏韵熙不说,估计也没人会发现,最多是日子久了大家会觉得那姑娘有些笨拙。想来把这样的姑娘送入宫里,她家中也实属无奈。苏韵熙在这人人都想自保的地方还惦念着并无血亲的妹妹,也算是难得,不禁对她高看一眼,余大人心思一转又觉得这女子有心计但好在坦荡,毫不遮掩的说明了她妹妹的现实情况,无非知道自己不会刻意刁难。
“她这般情况其实并不适合膳房的差事。”
“奴婢知道,日后奴婢会一人承担两人劳务,月俸减半,只求大人能让她在奴婢身边,滴水之恩涌泉报,如今奴婢能做的就是照看她了。”
因势利导,全无阴谋只有阳谋,如此也是睿智,又知恩图报,算得上好品性,余大人自然是会成全的,至于月俸减半什么的倒无必要,人生来坎坷何必为难。
“你唤何名?”
“既到宫中便是侍婢,姓什名谁便留在家中供父母大人念叨,家中亲友都唤奴婢辰儿,在宫中大家也都是这么称呼奴婢。”
余大人听了既觉得这姑娘懂规矩又觉得这女子有气度,入了宫就是宫里的人要自己的姓名何用?!“我是主上的侍婢”这是忠心,不提及姓名只让父母念叨又是念祖不忘记,“我虽人在宫中可是姓氏是祖宗传下来的”在父母心头念着,即是对宗族姓氏的崇敬又是对父母的孝心。余大人对苏韵熙大加赞赏,于是准了苏韵熙的请托,甚至还亲自知会了膳房掌事让他对这对新入宫的姐妹多加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