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熙收了抚摸衣衫的手,眼睛却还盯着,笑容是藏也藏不住。回过头来向薛子睿微微颔首:“请公公代我谢过王上。”
“是!”
薛子睿带着侍婢退了出去,苏韵锦坐在桌旁拿起一块牛乳酥,微咬了一口便啧啧有声:“哎呀,我说娥黛,我王姐宫里的甜饴是不要钱吗?这乳酥简直就是齁得慌。”
“啊?怎么会?”娥黛拿起一块咬了一下,味道正常,再一看二殿下正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家主子,她心眼灵力,当即明白苏韵锦是在戏笑苏韵熙,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咂么着嘴:“是有点甜了,不过二殿下这糖可不是花钱买的,是我家主子自己酿的!”
“你们两个?!”苏韵熙娇嗔,苏韵锦坏笑,一边嚷着“错了错了”,一边把剩下的牛乳酥扔进嘴里,撒娇一样的在嘴上轻拍了一下,嚼着东西口齿不清的说着“该打该打!”
夜色微浓,宫中灯火齐掌。回廊之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个持灯的宫婢为苏韵熙照亮道路。苏韵锦与苏韵熙并行,但并不与她齐肩,而是微微在她身后,即便是处处以男子为先,他也处处以姐姐为尊,何况像这样跟在姐姐身后的时光怕是不会再有了。
长廊的尽头是一处凉亭,公荀并没让人在花园中摆设宴席,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今晚是家宴。他穿着同苏韵熙同样花色的衣衫,只不过胸前绣着腾云驾雾的金龙,两人四目相望,身影相印,更显得苏韵锦形单影只。
换衣服的时候苏韵熙就觉得这款式像是吉服,现在看公荀也穿着,便更肯定了,可是今天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公荀这是做什么?
苏韵熙走到切近,公荀便旁若无人的把她揽在怀里,宠溺的目光毫不遮掩,看着苏韵熙眉间火红的花钿,柔声道:“真是好看!”弄得苏韵锦只能在一旁干咳。
侍婢布完菜品便退了下去。公荀突然起身给苏韵锦斟上一杯酒水,苏韵锦一愣,哪有让姐夫给内弟斟酒的道理,苏韵锦和苏韵熙都微微起身却被公荀制止,他轻声道:“内弟莫慌,这酒你是代岳丈大人,喝得。之前是我不仔细,忘了苏昭有苏昭的礼节,今天是三天回门省亲,我确实无法带着韵熙回去,今天就算咱们自家喜宴,你代岳丈、岳母迎韵熙回门吧!”
苏韵熙看着公荀的侧颜,感动的一塌糊涂。什么帝王之妻、母仪天下,她想要的就是这种寻常人家的相濡以沫,自己上辈子肯定是行善积德,才求来这样的如意夫君。苏韵锦则安然一笑,当初助公荀登帝本是一步险棋,如今看来他赌对了。
31、烦心事
◎苏韵锦头天酒喝得有些多,不光没能早起,一整天人都恹恹的。托人给苏韵熙捎了口信说是今日有事先不去她宫里,自肌◎
苏韵锦头天酒喝得有些多,不光没能早起,一整天人都恹恹的。托人给苏韵熙捎了口信说是今日有事先不去她宫里,自己在住所躺了一天。转天再去苏韵熙那,她宫中又填了新摆件。
“玉琴,玉箫?”苏韵锦上前抚动了一下,琴面纹理均匀,琴弦柔韧有力,琴音淳和清雅,余音绕耳柔婉转袅。
“好物件!”
苏韵熙笑应:“公荀说这是他特意找有名的乐器师傅制作的。”
苏韵锦一边欣赏着玉琴,一边把苏韵熙幸福的笑容收进眼底。看到琴额之上刻着“荀熙”二字便知道,这玉琴玉箫是一对。
“嗯,您二位还真是有闲情雅致啊,吹箫抚琴想来往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寂寞!还真是琴、瑟、和、鸣!”苏韵锦每说一个字便拨弄一根琴弦,声声绵柔像是打在苏韵熙的心上。琴瑟和鸣这不正是她和公荀的写照。
“你呀,就会油嘴滑舌!”
“我哪有,他对你好,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韵熙笑而不答,让娥黛把准备好的吃食端上来,好好填住苏韵锦的嘴。
下了早朝,公荀也没得闲,被大臣弄得心烦却不得不接着处理政事。
他下令将公浚和陈氏打入天牢,本就是网开一面,却不得这对母子感恩,尤其是陈氏天天在牢里破口大骂,话也是一天比一天难听,甚至口出狂言说公荀才是遭人唾弃的乱臣贼子,未得传国玉玺他这王上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于是大臣有的提议还是把这二人择时问斩了好;有的则认为既然王上已经下令免其死罪,现在又问斩岂不是出尔反尔,有损王上威名,何况陈氏大放厥词王上要是现在下令问斩弄得好像是想要堵人口舌一般;有的则提议找个偏远的地方单单把二人囚禁起来便好……公荀也是头疼,出尔反尔他自然是不会,可是任凭陈氏肆意妄为也不行,找个地方把他们囚禁起来岂不是让他们躲了清净便宜了他们……争论不休气得公荀直拍桌案。
“好了!今天到这吧,都下去!”大臣们窸窸窣窣的退了出去,公荀手拄在桌上恼火的直按眉心。
薛子睿躬身进来轻声道:“王上,王后娘娘在外面等候多时,说是给您送些午膳。”
“朕没心情,让她回吧!”
“是,奴才这就让王后娘娘和苏昭王子先回去。”
“等一下……算了,反正也到吃饭的时辰了,让他们进来吧。”
“是。”
珠翠轻响,公荀本是闭目养神,听苏韵熙进来赶紧抬眼,扯着疲惫的笑容,起身迎她:“来了为什么不让薛子睿通禀一声,这大热天的要是中了暑气怎么办!”
苏韵熙炖了清热解暑的汤品,现下正好给公荀降降火气:“不打紧,国事重要。”盛了汤递了过去:“气大伤身,有什么事慢慢来。”
公荀接过汤碗顺手放在了桌案上,从怀里掏出帕子,帮苏韵熙擦拭鬓发间的汗水:“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好。我只是有些伤心,我和公浚本应同你和内弟一般手足情深,如今却闹到这般境地。难道真的要我痛下杀手吗?陈氏虽并非我生母,但她也是我母后,我一直对她尊敬有加,结果她不光想阴谋杀我,还诋毁我弑父叛国,如今我放她一条生路,她却不知收敛,狱中厥词不断,我真是又痛心又无奈……”
公荀叹了口气,帮苏韵熙捋了捋发丝,“我同你讲这些做什么,也惹得你跟着烦心。”
“你我夫妻,我本就该帮你排忧解难,你向我透露心绪我欢喜的很。”
公荀苦笑:“我只是羡慕你和内弟,同是王室之人,境遇却不尽相同,这份情谊弥足珍贵啊。”
苏韵熙回头看看苏韵锦,心里好生安慰,可是又想起来当初苏韵锦提醒过她,如果公浚胜了绝不会放公荀生路,如今事态相反,公荀却这般宅心仁厚,也当真是难得。
苏韵锦听两人互诉心肠,在一旁自顾自的摩挲着指甲上修剪不平的地方,见两人看他,便道:“要是不想听她说话,要么找个地方圈禁起来,要么毒哑了!”
“韵锦!”苏韵熙是知道的,苏韵锦除了对她温柔备至,对旁人都是杀伐决断。
公荀略显迟疑,还未发声,苏韵熙就说道:“陈氏虽为废后,但也是公荀名义上的母亲,他这么做有悖人情,再说,天牢之中戒备森严,公浚母子但凡有一点闪失,天下人都会说是公荀授意的!”
苏韵锦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可苏韵熙却点破了公荀的心声,他之所以迟迟未动手就是因为登基时日尚短根基不稳,若是暗中处死这对母子易遭人口实,给自己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何况陈氏尚未交代传国玉玺的下落,她若死了那大印怕是永无见天之日。
“圈禁看似是个好办法,可是公浚党羽尚未肃清,让他们独居……虽派兵把守但终归是风险颇多,现在徐国根基未稳,我是有我的顾虑……”公荀嘴上虽这般说,但心里从未想过让公浚母子过一点轻松的日子。
“蛇打七寸,想让陈氏闭嘴拿住她的短处便是。”
这道理公荀自然是知道,可是陈氏连死都不怕她还有什么短处。
“公浚!”苏韵锦接着说道。
“我之前曾去狱中看过他们母子,陈氏早就言明一死才是解脱,我并不认为拿公浚的死可以封住陈氏的口舌,或许那才是她期盼也说不定。”
苏韵锦哼笑,也对,曾为帝王本应坐拥山海一呼百应,现在却是阶下之囚,从听闻中推断这位陈氏也是强悍异常,与她而言与活死人相比,可能做鬼来得更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