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情况有变,因为老何病情的恶化,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入院,一边是高昂的治疗费用,一边又是等待换肾手术要交付的天文数字,不光这几年下来两人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被一下子掏空,现在仍是有一个巨大的缺口需要他们继续补齐。
很累。这是穆清心里唯一的想法。
也很冷,这个冬天气温相对往年出现了异常,气温一度跌到了十度以下,虽然相比北方这点低温完全不足一提,但这里是南方,冬季不仅是冷,还有下雨的潮湿。而穆清对于湿冷的天气尤其敏感厌恶,哪怕是缩在床上身上盖了厚厚几层棉被,仍是冷得浑身发抖,甚至出门时被迎面的风一吹,都感觉骨头缝被冻得发疼。
寇枭心疼他,但是自己也得机构医院两头跑。两人之间各忙各的,已经很少有时间能坐下来好好吃顿热乎饭了,再加上穆清为了多赚点钱疯狂接项目,昼夜不休甚至吃住都在公司,就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了。除了偶尔闲一会两人能互相打个电话,穆清已经在内心深处疯狂思念起以前的日子,思念那个与他近在咫尺却没时间近距离接触的人。
他真的很想再和寇枭去看一次樱花啊。
穆清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热的眼眶,拿起桌上的眼药滴了两滴后努力把视线重新聚焦到了屏幕上,硬撑着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
... ...
“辛苦你了小穆。”老总感慨万千地拍了拍他的手,对上他那张已经苍白如纸的面孔,赶紧赦免了他剩余几小时的班让他回家休息:“快回去吧,这几天好好养养身体。”
见穆清点了点头,他又有些欲言又止:“要是家里实在有些什么紧要事急需用钱的话,我也可以... ...”
“真的不用了,”穆清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谢谢老大。”
“... ...回去吧。”他叹了口气,“你这性子到底和谁学的?倔得很呐。”
穆清走出公司大门,迎面而来的冷风拍得他忍不住晃了晃,躲到一根柱子后缓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走下台阶--以往这么冷的天气,寇枭都会来接他,接着再用一条长而厚实的羊绒围巾把他严严实实的裹住搂在怀里,再捉住他冰冷的双手揣进兜里暖和,他笑着挣都挣不开... ...
穆清拉下口罩,让迎面而来的冷风吹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路口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算拦辆出租--他现在已经连站都站不稳,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挤公交了。
在没有暖气的车内他又冷得咳嗽了好一阵,渴望着快点回家洗个热水澡再钻进被窝。正当他不断呵气搓手时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还是他给寇枭单独设置的铃声。
穆清一愣,心头马上涌上一股巨大的喜悦,他赶紧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因为指尖都被冻得有些僵硬,他得很用力地握着才能开口:“喂--”
“小清... ...”寇枭的声音急促,还带着点喘,像是刚跑了长长一段路。
“怎么了?”穆清的喉咙有些发紧。
“我刚刚... ...接到医院电话... ...”寇枭狠狠喘了一口气,那种狂喜中又带着无限悲伤的语气逐字逐句地狠狠砸在了穆清心上,一瞬间就让他乱了心跳。
“老何的肾/源... ...找到了。”寇枭颤抖着说。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
第 52 章
◎“你真舍得打我?”穆清的眼泪几乎一瞬间就下来了。◎
穆清赶到医院的时候,天上又飘起了朦胧的细雨,虽然雨并不大,但是很冷。
冷得仿佛无论穿多少件衣服,都抵挡不住从各处缝隙里钻进的刺骨寒意。穆清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他边咳嗽着边走上台阶,眼前却因为过渡疲惫而阵阵发黑,等好不容易迈进医院大门,扑面而来的却依旧是混杂着消毒水气味的阴冷。南方的冬天,室外可是比室内都还要暖和。
今早的时候穆清看过天气预报,说是接下去的一星期都有不同程度的降雨,离出太阳的灿烂日子大概还有很远,想到这他就忍不住低头又是一阵咳嗽,连额头都有些发热起来。
穆清用手背探了探额温,但因为手太冷也探不出个所以然来,等寇枭第二个电话打来的时候他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喂?你到哪了?”
“刚到,你在病房门口吗?”穆清喘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回答。
从刚刚那句话,他已经听出了寇枭语气里的焦躁。
“嗯,快点来,我等你。”寇枭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穆清捏了捏鼻梁上的口罩,因为每次来他都永远挤不上客满为患的电梯,所以他只能迈着有些僵硬的腿一口气爬上了五楼,等到稍微站稳一点的时候他累得靠着扶手一直喘气,不知道自己的唇色已经完全褪成了青白,整个人看上去病恹恹的好像随时就会晕倒。
“寇哥... ...”但穆清看见寇枭的一瞬间,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个笑。
寇枭完全没注意到时隔多日不见的爱人脸色已经差到极致,他一个人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用手托着脑袋发呆,听见人叫他才缓缓抬起了头。
穆清看着他那张疲惫而阴郁的脸,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才敢上前:“怎么样了?”
“我已经和医生谈过了。”寇枭又垂下了头,“换肾手术大概要... ...六十万,还不包括后面一系列排异的治疗康复费用... ...这只是大概。”
六十万。穆清的心跳都暂停了一瞬。
“别急。”他靠过去想抓着寇枭的手抚慰一下,却在接触到指尖的一瞬间就被弹开了。
寇枭像是受了惊,愣了好几秒才看着他皱起了眉:“... ...你手怎么这么冷?”
“路上吹了点风。”穆清轻轻咳嗽了几声。
“照顾好自己别着凉,”寇枭说着把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披到他肩上,还没等穆清心头一暖,就又听那头接着说:“我现在可没有时间照顾你。”
穆清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好半天才拢了拢身上那件还带着体温的风衣,慢慢地说:“嗯,我知道。”
两人又相对无话地坐了好一会,穆清才忍着鼻尖的酸涩开口道:“何叔怎么样了?”
“这两天情况很不好,”寇枭烦躁地抓了抓鬓角的头发,“医生说换肾手术必须尽快,拖一天都很危险。”
“可是... ...”穆清说着就沉默了,他想到了那该死的六十万。
“我把你叫过来就是想和你商量,”寇枭犹豫了好一会,才把徘徊在肚子里很久的话给倒了出来:
“... ...我们把房子卖了吧”
穆清一惊,马上抬起头看着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可是没有办法... ...”寇枭的眼底都盘着几条血丝,语气纠结而痛苦:“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
穆清坐在那,只感觉铁椅子的寒意从屁股一直蔓延都后腰,连心都变得一片冰凉。
卖房?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天知道当初他俩为了付这个房子的首付吃了多少苦,虽然是离市区最偏僻的地段,面积也只有不到七十平,但是能和喜欢的人真真正正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就是再小穆清也感觉满足无比。平时周六日没事的时候他就喜欢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一遍再喷上淡淡的香水,寇枭好几次都笑着说和他在一起简直就像娶了个贤惠的女孩儿,家务活都一手包揽了。
可要是现在连房子都没了,他和寇枭还能去哪呢?
穆清想到两人出来闯荡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挣扎出了一条活路,老天却又是这么不公平,在他们刚尝到一点甜头的时候就把一切都收了回去,不光如此,还要逼得他们连最后的卧榻之所都拱手让出,重新回到那种飘荡不安的迷茫岁月里。
“... ...我不要。”穆清的嘴唇都在颤抖,大脑却是先行一步地把他真实的想法给倾泻了出来。
“小清... ...听话。”寇枭愣了愣,伸出一只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脊背:“你也知道现在情况有多严重,难道老何的病还比不过一个破房子吗?”
“那不是破房子。”穆清的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分不清孰轻孰重就是在无理取闹,却仍是下意识地反抗:“我不要。”
求求你,不要把我的家给卖掉。
穆清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寇枭,以往每逢他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寇枭都心疼得恨不得把他揉进怀里,要星星不摘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