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色渐暗,穆清想到寄放在火车站附近的行李就有点儿焦急,正瞪着不远处黑洞洞的废墟发呆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他吓了一跳后赶紧转过身,原来是身后的一面破墙不知怎的就支撑不住坍塌下来,还带起了一大片灰,惊得刚刚那只路过的野猫发出一声凄厉的叫,跳上墙头就逃走了。
穆清后退了几步,下意识觉得这里也不宜久留,只能无奈地转身打算从刚刚那个洞再钻回去,他避开刚刚倒下的那一面破墙,换了个方向从一堆碎砖上一路踩了过去。
碎砖的尽头是杂草丛生的一条小路,穆清正打算从小路绕回到铁门的时候突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儿。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抽烟?穆清马上四下寻找起来,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在路边发现了一个还燃着一星半点火光的烟头,也就是刚刚闻到烟味儿的来源。
穆清蹲下来震惊地看着那个烟头,直到烟头熄灭也没有抬起头。
有烟头,就说明有人来过,可是像这种当地人都觉得有些晦气的地方又有谁会来这里抽烟?
穆清后背一凉,有一股寒意沿着脊椎骨一路窜上了大脑--更重要的是,要是自己再早来个十几分钟,很有可能就和这个人撞上。
到底是什么人?
穆清站在天已经彻底黑下来的荒草丛里沉思,只感觉这个所谓的晨光孤儿院越发扑朔迷离起来。但不管怎么样,等明天天亮之后自己也很有必要再来一趟,说不定这看似废墟的深处就藏了些什么东西。
两边荒草丛里不知名昆虫的鸣叫叫打断了穆清的思考,他打开手机电筒匆匆借着光源离开了此地,临走前还特地记住了这个发现烟头的地方。
虽然寇枭的下落至今不明,但穆清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大概是找对地方了。
坐车回车站的路上穆清一直忍不住扭头往后看,脸都有点儿兴奋得发红。他直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很关键的物证,仿佛下一秒就能感知到寇枭现在身在何处似的。
“第四天了... ...”他喃喃道,望着车窗外接连闪过的白色路灯闭了闭眼。
第 27 章
◎寇枭清晰地感受到,有一滴水掉在了他的额头上。◎
就在寇枭以为就要饿出幻觉的时候,门缝间隙透出的光忽然被人挡住了。
他猛地跳了起来,顾不上眼前有些发黑就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态:要是那个老变态还想来对他使那一套,这次绝对踢废他。
这扇铁门似乎已经有些年头,开门时发出的吱呀惨叫声让寇枭不胜其烦,不过他在看到来者的一瞬间就放松了紧紧绷着的肩部肌肉,但眼神还是透露着防备。
进门的是一个瘦弱且看起来低眉顺眼的女人,她手中端着一支红烛,臂弯里还挎着一个小篮。
女人先小心翼翼地把蜡烛点上,跳动的火苗照亮了这个黑暗空间的一方角落--寇枭有些近乎贪婪地盯着她手里仅有的光明。
她试探着往寇枭身边走了几步,把蜡烛摆到一边,接着就伸出手对着他比划起来。
“哑巴?”寇枭拧着眉看着这个哑女,比划了半天也看不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什么?”
哑女见他不为所动,好半天眼睛里才流露出了一种极其失望痛心的神色,看得寇枭简直莫名其妙。她顿了一会只好放弃打手语,指了指寇枭手腕上其中的一条锁链,抬手做了个开锁的动作。
寇枭总算看懂了她的指示,不耐烦地抖了抖手腕:“开吧,快点的。”
哑女解开他其中的一条锁链后就蹲下来打开了放在一旁的小篮,飘散出来的食物香气顿时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
寇枭盯着她的动作,不自觉动了一下喉结。
哑女把几个小碗摆到他面前,又重点指了指那支已经燃烧到三分之一的蜡烛,意思是让他在蜡烛燃尽之前吃完。寇枭有些不耐烦地点头应了一声,眼神非常渴望地盯着那几碗香气宜人的饭菜。
已经顾不上这里面有没有下药,他现在饿得就能把碗也吃掉。
哑女又在小篮里翻找了一番,把一个挺大的勺子塞到寇枭唯一那只自由的手里就退出去重新锁好了门。
寇枭神色一凛,在哑女走后缓缓低下头--刚刚她在递给自己勺子的时候,还悄悄把一个包裹得很严实的小布包塞到了自己手心。
他有些费劲的单手解开那个布包,露出了里面白色颗粒状的物质--他闻了闻又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沾了一点尝了尝。
是盐。
为什么要给自己盐?
寇枭皱着眉还来不及多想,就把那个布包扎好先放到一边,迫不及待地就用勺子挖了一勺白饭进嘴里。
“我操!”
刚嚼了没两口寇枭就忍不住偏头把那口饭吐了出来,难以置信地瞪着地上的瓷碗:
甜,非常甜,简直到了让人难以忍受的甜度。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饭,简直就像撒了大半袋白糖进去拌过似的。
寇枭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那种折磨人的甜味还在舌尖经久不散,就忍不住拿起一边的水灌了几口--等味觉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几小股水柱顺着喉管流了下去,呛得寇枭几乎咳了个死去活来。
水也是甜的,而且是几乎能拉出丝的那种甜,他简直不敢想象这里面究竟融了多少糖。
“这他妈... ...”寇枭忍不住往地上啐了好几口,感觉嗓子眼儿都快被这糖饭糖水给齁肿了,“有病吧!”
剩下的几盘菜他也不用看,光是用筷子沾一沾就知道这些都一样是超乎想象的甜度。
寇枭深吸了一口气,拿勺子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想起了刚刚哑女塞给他的那个小布包,事已至此才总算明白她的用意。
吃这种饭菜本身也是一场酷刑,要是没有盐,除了齁死就得饿死。
寇枭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但他知道贾裕是在用这种方式逼他,逼他变得听话,听话到也能成为他手底下的一条狗,为了能吃上正常的饭菜谄媚地舔他的手。
“你还真他妈想得美啊。”寇枭冷冷地笑了一声,沾了一点盐粒舔舐后忍着极大不适吃下了小半碗的饭菜,但哪怕有盐进行辅助,他还是忍不住恶心得一阵阵反胃,额头都泌出了一层薄汗。
时间倒是控制得挺准确,寇枭刚捂着嘴放下筷子,那蜡烛就差不多燃尽了,门口也传来了开锁的响声。
那个哑女再次低着头走了进来,这一次门外还特地跟了好几个人,用非常警惕的目光瞪着寇枭。
寇枭看着那个女人再次点燃一支蜡烛,接着开始收拾他吃剩的东西,终于忍不住咳嗽着开口:“有没有水?”
女人顿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眼神有些瑟缩。
“你... ...”寇枭感觉喉咙都快被过多的糖分给黏住了,哑女却再一次小幅度地对他摇了摇头,匆匆收拾了地上的碗筷放进小篮就出去了,临走前还带走了那支蜡烛,周围的一切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寇枭发现这一次倒没有把他的另一只手锁上,没什么表情地往后靠在了墙上。
现在处境虽然恶劣,不过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偏向自己这边的人。寇枭开始细细回忆刚刚哑女那张憔悴的面孔,从眉目能看出来原本应该是一个挺漂亮的人,不过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年盛气衰的模样。
“她也是孤儿吗... ...”寇枭背靠黑暗自言自语道,说话到一半嗓子就忍不住哑了八个度。
得亏有了那一小包盐,寇枭愣是扛下了接下来好几顿如法炮制的甜蜜饭菜。不过要是能出去的话,他这辈子大概都不想再吃甜食了。
... ...
“这混小子是真的能忍啊,都两天了。”上回手腕被咬了一口的人进门前忍不住打岔道。
“是啊,也不怕得糖尿病。”旁人满脸不在乎的笑着附和。
“行了,你们都闭嘴。”
领头的人回头警告地扫了他们一眼,推开门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贾爷。”
“来了啊。”贾裕漫不经心地靠在沙发上转着手中的佛珠,“他怎么样了?”
“还... ...还是老样子。”领头的人抹了把额角不存在的冷汗,“也就给他送饭的时候安静一点。”
“是吗?”贾裕眯了眯眼睛话音一转:“上回那批货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