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毕竟是云川谷培养出来的人,种种习惯已经与医师无异。可你要明白的是,你使的是剑,闯的是武林,做的是武夫,而绝非医者。杀戮之事不可避免,没有人会永远护着你,你要明白‘不是别人死,就是我亡’的道理。”
“我知道了……”洛子川垂着头。
“你父亲陈践与洛亦止交好,你遇难后,洛亦止待你如亲生子嗣是应该的。可并不是天下所有人都是你父亲的知己,某些时刻,你不杀他们,他们就来杀你了。”
洛子川沉默着。林岁言倒有些后悔,他从小在血雨腥风的逃亡中长大,练就一副铁石心肠。而洛子川并不被寄于复仇的使命,心毒与否,与他无关。甚至是今日之事,他大可不必参与。
军帐外传来一阵响动,林岁言快步走出去,看陆云丘站在一旁。
黑衣加身,可看起来,有一丝说不出的……狼狈。
“公子,都解决了。”陆云丘道。
林岁言打量片刻,目光瞟到陆云丘被右手捂着的左手手臂上。
“你手怎么了?”林岁言问道 。
“没事儿,公子。”陆云丘想着糊弄过去,林岁言抓起陆云丘的手往右一扔,只见他的衣服被割破了一条口子,血水融在黑衣服上,远远看不清楚,近看伤口附近衣服早已被血水浸湿,与黑色融为一体。
“这怎么弄的?”林岁言道。
“咳!公子,我本想要把那些士兵一镖毙命的,不成想其中一个生命力顽强,我一时疏忽,被划了一剑。”陆云丘憨笑道。
“能自己包扎一下吗?”林岁言道。
“能的能的,哎呀,过一会儿就不流血了,公子不必挂心!”
“行吧。”林岁言道。
洛子川走到一旁,小声怯怯说:“应当有流民被关在这儿,我们把他们放出来吧?”
“子川兄所言即是!”陆云丘道,“公子,我们就当行行善,救救那些被捕流民吧!”
“好。”林岁言道。
15、救人
◎也许人人的信仰不同,可带着医者的观念闯荡江湖,太可笑了不是吗?◎
大多数士兵已经被消灭了,三人走出去,洛子川忽然看到几丈外,筑着一座巨型笼子,笼子外摆着几个火把,火把旁把守五名士兵。
“那是什么?”洛子川为了不引起把守士兵的注意,轻声说道。
寻着洛子川的目光望去,陆云丘道:“莫非,此处便是关押流民之处吗?”
“去看看。”林岁言道。
三人一路摸索,在木笼无人把守之处躲着。天色很晚了,三人脚步又轻,那五名大抵会以为方才刮起了一阵细风。
五名士兵尽职尽责,戒备地目视前方,绝不交流。这也让洛子川等人无从知晓巨型木笼内关押的是一群什么人。
林岁言挑起长眉示意,陆云丘会意,摆口型冲洛子川说道:“公子解决五个,我解决四个,你解决一个。”
洛子川点点头。林岁言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茫茫夜色中格外模糊,洛子川只能根据微弱的月光看清楚林岁言伸出了三根手指。
接着收拢一根手指,后又收拢一个,待三根手指全被收拢之时,林岁言率先跳了出去。他知道软鞭平时教训教训人还可以,危机时刻不能取人性命,于是出迷踪林前特地叫林中弟子打了数枚飞镖,好到危机时刻保命用。如今看来,他可真有先见之明!
陆云丘撒镖,可谓“快”又“多”,虽然中镖人个个皆送了命,但反观掷镖者,丢出去的镖少了一股狠劲儿。而林岁言恰恰相反,他宁愿花时间多扔几次也不给别人一线生机,真可谓“镖镖中要害”。
洛子川抽出剑,找到一个大惊失措的士兵,抬脚就是一踹。他一个哆嗦,趁着他伸手拔剑的当儿,洛子川手刀一劈,那名士兵僵僵地躺了下去。
相比于林岁言与陆云丘解决的士兵方法血腥无比,谓“快”、“准”、“狠”。而洛子川只是十分轻柔地把士兵打晕过去了。林岁言瞄了两眼,看到木笼上的锁头。
林岁言摸摸头发,问陆云丘道:“云丘,你有开锁的东西吗?”
“公子,我好像……”他道,“没有。”
洛子川歪了歪头,从头发上取下一支木簪,问道:“这行吗?”
“行。”林岁言接了过去。把簪子的尖头对准锁孔,左右一晃,锁头嘎嘣一下开了。
林岁言丢下锁头,拉开门。借着月光,模模糊糊看到几个几张憔悴的面孔,嘴角混着血迹,神色惊恐,但像受了什么诅咒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是来救你们的。”陆云丘道,“快走吧。”
众人的目光在三人间扫视,忽然看到林岁言腰间掖着的那条软鞭,前头的几个人拼了命的后退,引起了小小的躁动。
“你们别害怕,我们真的是来救你们的。洛子川安抚道,走近一点,才发现众人的手腕上都绑地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洛子川取下剑,割开其中一人手腕上的麻绳。
“快走吧。”他道。
那人左右张望,忽然脚底抹油般跑了出去。洛子川继而砍断绳子,把他们都放了出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些人都是逃窜是的流民,被放出去也没有金钱银两供花销,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洛子川松口气,走出木笼,忽然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孩童正懵懂地看着他。
“哥哥……”他唤道。
洛子川笑起来,眉眼弯弯。
“你长得好像我哥哥。”他说。
“乖啊。”洛子川道:“快点回家吧。”
“我找不到家了。”他傻愣愣地说道,“爹娘都死了,我家……被烧了。哥哥为了保护我,被士兵的杀了。”
有那么一瞬间,洛子川心里不是滋味。他回头看林岁言,他的眸子很平静。某些时刻,洛子川不得不怀疑藏在面具下的这副面孔究竟怎样能做到不喜形于色的。
“哥哥,我能跟着你吗?”他问道。
洛子川想回绝来着,可看到那孩子的神情,一下子又于心不忍。
“你叫什么名字啊?”洛子川问道。
“我叫小荣。”他答。
洛子川点点头,看到林岁言的面部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倒是陆云丘挤眉弄眼的。洛子川走了两步,“怎么了云丘兄?”
“子川兄!这孩子来路不明,公子如今把朝廷的人得罪了个底朝天,万一他是朝廷派来的奸细,想来害公子呢?”
“不会吧。”洛子川道,“他多可怜啊。”
“公子?”洛子川轻轻侧头,一脸询问。
林岁言眼睛眨了眨,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渡着步子,把手放在男孩脑袋上。小荣是个精孩子,分得清好赖,看到眼前这位黑衣少年气场足得很,不禁低了低头,一副乖孩子的模样。
林岁言轻笑一声,“带着你,你能帮些什么呢?”
“我……我会唱歌,会喂鸡,会挑粪,会做菜……”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变成了蚊子叫大小的嗡嗡声。
“哥哥……”他余光不时瞥着林岁言,显得可怜极了
“乐意带就带着吧,反正不差一张嘴。”林岁言松口道。
“公子?”陆云丘颇为惊讶。
忽然,一股寒气直逼洛子川胸膛,他手疾眼快闪身,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垂在一侧的手被剑锋割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洛子川回头望,却见木笼前,本应爬在地上的五名士兵其中一个正仰着头,邪笑地看着他。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洛子川基本可以笃定这个人是自己用手刀劈晕的那位。眼见又是一剑扫来,洛子川拔出背后的剑,发了狠地一捅。鲜血四溅,那名士兵吐出一口血来,头颅直直地磕在地上。
他,杀人了?
洛子川的手无端抖了两下,那柄剑“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剑尾处染着一抹鲜红,那血不是他自己的,是别人的,是他所杀之人的。
小荣也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看到这种事竟没有哭,只是害怕地有些抖。他的目光充斥着无辜,林岁言说道:“行了,别害怕了。”
林岁言走了两步,看到洛子川仍在原地怔神,漫不经心地说道:“手上的伤口不碍事吧?”
“不,不碍事……”洛子川回过神,眼神中皆是惧怕。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