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洛子川。
“拜也拜了,看也看了,总不能在这儿扎帐睡觉吧?”林岁言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把这些东西留在这儿,没有关系的吗?”洛子川的目光停留在暮前两只碗上。
“自然无事。当朝皇帝可不像我有这么多闲工夫,每年掐着点赶来祭拜故人啊。”林岁言道。
林岁言忽然笑着说道:“况且这些东西,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要被来往的流浪汉给吃了。他们可不避讳这些,饿极了什么都能捡着吃。”
其实这些,不过真的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死人的魂魄真的能吃饭吗?自然不能。可洛子川对林岁言的作为却感同身受,还在云川谷那会儿,只要有时间,务必要赶到竹林深处,父母墓碑前看看,去送点吃的,斟几碗好酒,顺便摆上几页新领悟的武功心法。人都死了,肯定看不到的呀,可有些时候人就是这样迷信。
终于,洛子川说了一句内心不知该不该说的话:“其实,如果皇上派兵守在这里的话,我们可能真的有可能会被抓。”
林岁言直接回答:“但是他不会。”
“为什么?”洛子川秉承着“不懂就要问”的精神询问道。
此时,三人已经坐上马。陆云丘间接地抛眼神暗示,洛子川受到一记眼神提醒,刚想岔开话题,林岁言思虑片刻,倒是直言不讳地答了。
“陛下多么伟大,自然不会做这种卑劣之事。”林岁言好笑地说道。
“当年先皇驾崩,唯一可以直接继承皇位之人便是太子。但偏偏在这个时候,甚至说——就在登基的前两三日,太子……被毒害了。太子死了,唯一与皇室有血缘关系的人即是当年的荆王爷。王爷继位,太子这件奇案拖了两三年才察出个所以然,据说是御膳房的一位年轻厨子曾与太子结下梁子,幼年被太子折辱打骂,看到他即将一统天下,心中不服,于是做出给太子饭菜下毒的事。”
说罢,林岁言还挑眉,问洛子川:“你信吗?”
这件事,洛子川是知晓的。云川谷是为数不多的医谷,洛亦止又医术高超,算是半个归隐山间的世外高人。不少痴迷医术或是被迫行医的公子都来此学习行医救世之术,指不定一些人偷偷说上一嘴陈年旧事 ,或是提一句近期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洛子川恰巧听到,就记住了。
加上洛韫是个好事儿的,她是云川谷少谷主,什么事打听不到?探听到的事不忘与他和洛毅分享,长期以往,这些人就成了洛子川对外界之事的唯一知晓来源。
“听公子这话意思,是不可信咯。”洛子川说道。
“不错。据我所知,这位太子一生沉着冷静,不浮不躁,是难得的君王料子,更甭提借权势地位折辱他人了。况且,皇室中人自古身份高人一等,要打要骂这些草民也反抗不得。这位厨子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怨,大到可以冒着杀头之罪毒杀太子?”林岁言说了几句话,提提嗓子,“这件案子被拖了两三年,真凶浮出水面后,皇上居然都不去听他辩解,三日后斩首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当今圣上很有可能是谋划此事的凶手,这么急着要杀他,应该是要杀人灭口,早些给外界一个交代,停止外人对太子之死的揣测与议论。”洛子川道。
“你很聪明,聪明到了极致。”林岁言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但这些事情你我能想到,其他聪明点儿的人也能推测到。皇帝之所以会找这么一个普通的厨子做替死鬼,是因为他才刚刚登上皇位,他还不能随意找一个仇人顶了这罪名。两三年后,经过一番观察,找到了这位厨子,他是个孤儿,被一位怜悯心泛滥的老厨子误打误撞带到御膳房。如今那位老厨子早已故去,他的出身无从考证,是个下手的不二选择。”
“哦。”洛子川忽然醒悟道:“你跟我说这些,和我想知道的事情有什么直接关联吗?”
林岁言叹气,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陈姓公子啊,你是我的下属,知道一些事情对你只好不坏。而且,两者有很大的关联!”
“什么关联啊?”洛子川懵懂地问道。
“云丘,告诉这位陈姓公子。”林岁言刚刚废了一大堆话,嗓子有些哑。轻轻嗓子,咳嗽两声。
“是这样的子川兄。当今圣上身边能人多,他设的计谋一定会被不少人贞破,说不准哪个嘴碎的回家叨咕两句,被家眷听到了,那些个老娘们儿一定会外传的。”
“所以,他要极其避讳,避免任何有可能被百姓嚼舌根的机会。林朔将军他是打着替太子不平的旗号南下,是……叛党,但更是义士,不少先皇部下,甚至是如今的朝廷中人也对其有所敬畏之心,若是连人死后的坟墓都要利用,也太不……”
不是东西了。这句话陆云丘没骂出来,毕竟人嘛,要懂得见好就收,貌似辱骂皇室是要斩头的。
“所以,皇帝是怕这么做留下把柄,落人口舌。”洛子川总结道。
“对对对。”林岁言说道。
“当今陛下算计千万人,弑兄杀侄,最后还是在最后一步露出了把柄。当然,作为一个君王,首先要沉着冷静,谁也不敢说他是不是因为骄傲才编出了最后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林岁言不屑道。
洛子川其实很想回怼他一句:“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若当了君王,一定不会做的如此失败是不是?”
话到嘴边,洛子川识相地咽了回去。思来想去,委婉地说道:“我对公子的话深信不疑,不过这天下能做君王之人少之又少。如若公子真的觉得自己有那能力,不如晚上好好睡一觉,保准梦中公子身穿龙袍,后宫佳丽三千,坐于龙椅之上,万官叩首,一统天下,人人拍手赞扬,我坚信梦中公子绝对不会走当今圣上的老路。”
陆云丘见过胆子大的,没见过洛子川和林岁言胆子这么大的。背后论皇上不说,还批判他的所作所为。陆云丘心里盘算起来:背后出言不逊,议论当今天子,不说五马分尸,斩首示众是必定的了。
林岁言眼眯了眯,脸上神色倒是没有丝毫不悦,琢磨片刻,“阁下说得不错啊。但是梦不到这样的场景怎么办呢?”
“好说好说。”洛子川道:“你只需要白日里多念叨,多对天乞讨,晚上啊,这些事情或者比这些好十倍、百倍的好事儿都会入梦!”
“灵吗?”林岁言问道。
“应该很灵吧。”
洛子川其实是无意间悟得此事的。幼时无人传授武功,偏偏对武功十分热爱,只能凭借着模糊记忆中母亲的身法照猫画虎。好在他天生聪慧,脑子够用,母亲所练的武功对内力与体力的消耗不大,长期以往,白日练功,练的次数多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梦境里会不自觉出现白日练功的画面,而且一早起来往往会领悟到更多的精髓心法。
林岁言挑眉,咂咂嘴,“那我,试试?”
12、充兵
◎先去看看就什么都清楚了。◎
“自便。”洛子川冷冷说道。
时至黄昏。洛子川有时很费解林岁言为什么要废这么多力气南下祭拜,也许是因为对父亲的一份孝顺吧!可时间全耽误在路上了。
陆云丘勒勒缰绳,转头道:“公子,我们今日在此过夜吧。”
洛子川环顾四周,不错,他们这是在往北走。他们来时可能是抄近路来的,返回之时,心情压抑,没有精力盯着马匹走没走错路。加上路途宽阔,两匹马难免会跑歪了位置,于是就会出现绕远路的情况。
对此,林岁言倒是毫不在意,目的地都是同一个地方,多走一刻与少走一刻差别不大。
三人翻身下马,陆云丘牵着两匹马,寻一个地方安顿。
洛子川拨拨碎发,上下打量林岁言,“公,公子?”
“怎么?”林岁言抬起头,墨黑色的眼睛几乎与面具融为一体。
“我想去散散步。”洛子川说道。
“啊?”林岁言似乎很惊讶,“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什么信标,你去散步?不怕迷失在荒原啊?”
“公子放心,路我肯定会记得的。”洛子川回答。
未等林岁言应允,他微微颔首,转了个身,潇洒离去,深黑色长发在风中飘着。
洛子川自然不是去“散步”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