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泪落到苏夕影脸上,原来沈暮时也不是那么无懈可击。
苏夕影低声抽噎着,扑到沈暮时胸前。
沈暮时拉过斗篷,把他卷进去,抱起他去找叶无夙。
叶无夙在一处池子里静坐,他周围的水在一夜之间冻成了坚冰。
沈暮时看了怀里的人一眼,赤脚走上冰面,在叶无夙面前跪下。
叶无夙打坐时,容不得旁人打扰。
沈暮时安安静静跪下,将内力毫无保留送给苏夕影,最后狠下心,将苏夕影劈晕过去。
叶无夙睁开眼睛,看向他们,眼里似有水汽,半晌恢复清明道:“暮时,把他放下。”
沈暮时照做,把苏夕影横放在冰面上。
苏夕影晕过去,没有知觉,只是一只手还拉着沈暮时宽大的衣袖。
“你准备好了?”
“嗯。”
故里雪飞,不远处便是照了残阳的水面,有一二少年坐在湖边,两个人手里却拎了三条鱼,稍作停留,便离开了。
“师兄,三条鱼我们吃不完,带两条鱼回去吧,留一条养在湖里。”
沈暮时摇摇头:“夕影今日应该就醒过来了吧。”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七天了。”
沈暮时不说话了。
这一换,苏夕影已经足足昏睡了七日,叶无夙嘱咐过不能吃油水太多的食物,沈暮时便每日熬过鱼汤,喂给苏夕影。
一碗鱼汤往往只能喂进去一两口,沈暮时血里还有余毒,不敢给他渡。
风行之把他手里的鱼夺过来,道:“别这幅表情,说不定阿影今日就醒了,我去炖鱼汤,你去陪他吧,多和他说说话,他听到了,醒的还能早些。”
沈暮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什么样,但一定很不好看,他没说话,默默在苏夕影床边坐下,抓住他的手。
换完血,叶无夙就闭关了,沈暮时最初相信苏夕影能医治好,只是一天天过去,他还是没有醒,沈暮时有时也怀疑师父做的到底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所幸苏夕影的手还有温度,让他摸上去稍稍放下心。
风行之把鱼汤端过来,看着沈暮时和苏夕影,没忍心打扰他们,放到桌上,便出去了。
沈暮时把鱼汤,放到嘴边吹凉,抱苏夕影坐起喂给他,苏夕影的脸色很白,唇上有一抹红,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他还活着。
这次汤没有洒,苏夕影喉结上下滚动,缓缓睁开眼睛。
沈暮时把鱼汤放到一边,把他狠狠揉进怀里抱住。
“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过去这七天,我有多担心你。”
苏夕影还有些怔愣,呆呆看着沈暮时的脸。
风行之听见响动跑过来,走到床边又顿住脚步,慢慢蹲下来,嘴里念着:“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半晌,沈暮时松了力,问道:“夕影,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哪里不舒服?”
苏夕影感觉自己好像死了一回,醒来后已经不似从前那样有气无力,他摇摇头,坐起来,挤出一个笑。
“我没事了,你说我睡了七天?”
风行之脸上难得带点严肃,道:“是啊,我哥……”
沈暮时忙打断他道:“师父给你用了一些药,你睡了七日,应该没事了。”
他把苏夕影拉到怀里,对风行之做了个嘴型:“不要告诉他。”
风行之回他一个“我懂”的表情,道:“我们去吃饭吧,新打来的鱼,鲜着呢。”
三人围桌子坐下,苏夕影自然被安排到沈暮时身旁,这一顿晚饭,连一向争抢的风行之都把雨中间最肥地方的肉夹给了苏夕影。
沈暮时和风行之很有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苏夕影昏迷过去的事,最后还是苏夕影半信半疑问道:“我的毒是怎么解的?”
沈暮时道:“师父给你喂了几碗药,喝完就好了。”
“真的吗?”
风行之和沈暮时齐齐点头:“是真的。”
二人此行,专程是为了解毒,如今毒解了,总算是解了沈暮时一直以来的心结,次日清早,苏夕影醒来时,沈暮时还睡得正熟。
苏夕影没惊动他,坐起来望向窗外,地上的雪还没融化,这样的天气回皖州是不太可能了。
山上除了草木,再没有其他果腹。这样的时节,只怕大雪封山,留在山上挨饿。
三人便只停留了几天,下山过冬了。
这几日系统一直打开,偶尔有苏夕影听不懂的电流音响起,问过沈暮时,沈暮时让他无需在意。
约莫半日后,南陆的一个驿站前停下三个人,各自骑马,其中一人把令牌交给驿站管事的人,拿到三根和通行证类似的竹简,便有人骑上快马前往南路王府禀报。
正是下山来的沈暮时一行人。
风行之拿过自己那根竹简,道:“现在南陆脱离汜朝了是吗?我看每个人手里都拿一根这个东西。”
“脱离与否,全在汜王一念之间。”
沈暮时拿来一串糖葫芦,付过钱,递给苏夕影。
“师兄,我的呢?”
他来好像就是专门为了来争宠的,毕竟这些日子他和苏夕影没少得了他的帮忙,沈暮时这次没把他直接赶走,从路边捞过一只拨浪鼓丢给他。
“呐,这个适合你。”
那只拨浪鼓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砸在风行之头上,之后落进风行之手里。
师兄,你偏心。
这五个字风行之已经说累了。
卫疏从街上转了过来,苏夕影见到他,就知道没好事,果见卫疏骑马过来道:“沈祭司,苏公子,别来无恙。”
“有事吗?”沈暮时在路边摊子前停下,拿起两只面具。
卫疏道:“祭司远道而来,不知是否有下榻之处,我特地在府中备下房间,祭司如果不嫌弃,还望过去住,毕竟这凡间烟火,不适宜让您闻。”
卫疏说话如此客气,苏夕影还是第一次见,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如今也快到了年关,找事的也快来了,只是他这样毕恭毕敬,如果被拒绝,还显得是沈暮时看不起人。
沈暮时把面具买下来,一只递给苏夕影,另一只丢给离他较远写的风行之。
而后看向卫疏道:“卫大人心意领了,我这次过来是专门拜访师父的,夜晚还要回去见我师父。”
“可我听闻国师已经闭关不出了,祭司当真要回去守山吗?”
还是有备而来。
苏夕影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
38、烟熏渺渺轻8
◎一场宴会◎
沈暮时道:“对啊,我师父闭关,山上无人,一些用度还要人帮忙准备的。”
卫疏点点头,错后几步让开路,笑道:“那祭司可否明日来我这里小住,当作赔礼,祭司要是住不惯,我可以让汜朝的兵马侍候您。”
卫疏笑的发腻,苏夕影和风行之对望一眼,就看沈暮时怎么说。
他如此邀请,沈暮时略一思索,没再拒绝。
“既然卫大人都安排好了,我师父那里由我师弟去好了,今晚我和夕影就去住一宵,南陆确实让我住不惯,把汜朝兵马叫来已备我们需要,麻烦卫大人了。”
风行之还什么都没有说,就已经被安排,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朝苏夕影作一个鬼脸,来表示自己对自家师兄的不满。
不过不满归不满,风行之就算再不满,也总要听从他师兄的话。
卫疏这次的表情可以用眉开眼笑来形容,这种表情放在姑娘身上应该是很讨人喜欢的,可放在卫疏身上,劣迹斑斑不说,男不男女不女的,让人看着很不舒服,也不知道他这几日都经历了什么,原本清秀的少年脸现在朝油腻大叔迈步。
卫疏道:“祭司放心,一切安排妥当。”
沈暮时点点头,越过他往前。
卫疏离开后,苏夕影上去问道:“暮时,你真打算去卫疏那吗?”
风行之也竖起耳朵,跟在他们身后听,他可不想独自一人回去守山和神仙似的师父。
沈暮时点点头,冲苏夕影笑一下。
苏夕影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几眼,这几日沈暮时似乎活泼得过头。
沈暮时从路边买下一只烤鸭和五六只圆溜溜的狮子头,包好油纸,给风行之递去。
风行之接过来,不可置信看他。
“行之回山,吃食给你买好了,回山上吃,山里外人进不去,冷清些也安全,夕影和我前往南陆王府,就此别过吧。”沈暮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