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芥恩典(23)

“你说的坏女人,我也恨啊,恨她不救我,那个男人我也恨。”她不停地揉着胸前的衣领,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恨有什么用?即使再恨,我也还是认为他们是父母,就因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你懂了吗?我跟你不一样,可以没有尊严,但是必须得活着,如果连活着都做不到,哪还说得上恨不恨他们呢?!”

汤长安听完,脑子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像木头一样坐在那儿不动,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面。过了好半天,他受不了这种氛围,跳到地上把鞋子往脚上一套,仓皇失措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他飞快地跑着,仿佛身后有一只穷凶极恶的鬼怪正在追赶他。

原来多个日日夜夜里,真实存在的“吃人的鬼”,终究比不上躲藏在他们各自心中的鬼。

他回到屋里,一头扎进被窝,蜷缩在床上,想要逃避这一切。他恨不得赶紧忘掉汤显榕说的话,可是一闭上眼睛,耳边立马再次传来她的声音,凄厉的控诉折磨着他的内心,他痛苦地哭着,想要找一个宣泄口,却怎么也找不到。

最后,他只能胆怯懦弱地躲在这块安全地带无助地大哭着。

明明是唯一可以相互取暖的人,真实情况却是这些年里互不理睬,毫不关心对方的死活。他们自己也想不通,如今自己怎么会变成冷漠自私的人。

一夜过去,外面天光大亮。

汤长安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应该是昨晚睡晚了的缘故,他想赶在去左奇那儿上课前先去浴室冲一下身体。他拿着盆子浴巾和换洗衣物就去了,刚进门就瞥见浴缸里有水光,他没太在意以为是前夜有人来泡完澡没有放水而已。

他脱光衣服站在花洒下清洗身子,抓起瓶子往头上倒了些洗发液,然后搓起来,一不小心头上的泡沫飞进眼睛里,眼睛一下子刺痛酸胀,他疼得睁不开,急忙去拿搭在帘子上的毛巾,没想拉到了帘子,上面的毛巾掉到了他脚下,他赶忙蹲下身捡起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泡沫,又伸手接了几捧水清洗眼睛,这才好了许多。

正想把毛巾重新搭回布帘上,刚一转头就看见让他惊恐万分的一幕。他刚刚不小心拉开了帘子,而帘子后面就是浴缸,浴缸里装满了水,水底沉着一个泡得浑身皮肤发胀的婴儿,那就是汤常青夫妇的老来子。

目睹这一幕,他吓得心惊胆战,全身无力跌坐在地上。

他很清楚浴缸里的水和婴儿都凉透了,不可能有救了。此时他不光是想到这个,还想到自己这会儿最好远离这里,不然的话很可能即将迎来不好的事情。于是他赶紧三两下冲完头,顾不得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就跑出去了,由于太着急,连衣服扣子都扣错了也不知道。

更不知道在他走后,帘子又自动拉上了。

第 16 章

◎汤长安此时六神无主,他只知道要离浴室远远的,想要回屋里待着,可慌乱的心令他想到自己如果回到冷清的屋住◎

汤长安此时六神无主,他只知道要离浴室远远的,想要回屋里待着,可慌乱的心令他想到自己如果回到冷清的屋子里恐怕会更加慌乱,于是他只好去找汤显榕。

进去发现她还在睡觉,被子把身体裹得紧紧的,除了裸露在外的头发丝,根本就看不见其他的。想到昨晚他们的谈话,汤长安再一次进退两难,本是前来避难的,这会儿却犹豫要不要躲进去避难了。

他试着唤了汤显榕一声。

汤显榕没有醒。

见此情景,汤长安无奈地在屋子里蹲了会儿,过了很久他思绪纷乱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了,记起昨晚他说过左奇可能在找通道的话,也许眼前正是逃出去的好时机,不然等汤常青夫妇发现自己的老来子无缘无故淹死在浴缸里的话,自己铁定又会变成他们出气筒,那会儿自己多半真的会没命了。

想到这里他急忙跑去找到左奇,左奇这会儿果然已经出现在他房中了。他不顾左奇冷漠的脸色,上前直接拉着他的手,大有逼问的气势:“我知道你在找墙后面的通道,你告诉我通道在哪里,我出去以后会报答你的。”

左奇先是一愣,接着毫不费力地从他手里抽出,“你在说什么……”

汤长安显然不想给他当面撒谎的机会,“我看见了。”他僵硬地说出四个字,断了左奇后面的话。“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什么,如果你在找地下室,那么地下室后面有通道对吧?”

“你还想逃出去?”

“当然。”

“劝你别想了。”

他的话深深刺激了汤长安。

汤长安生气地大叫,“你就是他们的狗,你不告诉我就滚,滚得离我越远越好!”

左奇听后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也许汤长安这一瞬间的爆发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也或许他是故意想要刺激他的。在汤长安愤怒到不能自控的时候,左奇轻声对他说道:“我跟你比起来,到底谁更像会咬人的狗,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话里的字无论拆开还是组合在一起,对于汤长安来说怎么理解都生涩难懂,不过他明白左奇在骂他是狗,不光是从他的话听出来的,还有他的眼神。

左奇看他的眼神明摆着就是在看一条狗。

卑微、下贱又滑稽,还不如咬人的狗。汤长安无法在左奇眼神中接受到这种信号,但这的确是左奇想要传达给他的。

用这种方法去表达自己的厌恶,或许有些欺负小孩子了,不过左奇没有丝毫羞愧,在他眼里汤长安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关在笼子里的不管是狼还是狗,它们的本质都一样,都是在做困兽之斗的无能者。

急于获得自由的人,往往是想伸张人权,捍卫自己生而为人的尊严,但却不知穿过牢笼触碰自由的到底是手还是爪。

半步之遥,兽变不了人,往往是人沦为野兽。

那么,这儿的笼子里外究竟有多少只目露凶光、亮出利爪的野兽呢?

汤长安可不知道人与兽的区别论,但他在左奇面前露怯了。方才凭着一腔怨气说出的话,他此时有些后悔了,隐约感觉得罪了左奇,这般神秘的左奇可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现在可能不是了,不仅如此他的“无理取闹”被左奇尽收眼底,甚至被他用气势轻轻松松压制住了。

在阴影笼罩下的汤长安,选择再一次逃避,他如同提线木偶般失魂落魄地一步步后退,直到抵着脚下门栏他才猛然清醒。他转过身跑走了,他再次来到汤显榕屋里,这会儿汤显榕醒了,正坐在床头发呆,见他没打招呼直接推门进来,吓了一跳。

汤长安没想到她已经醒了,此刻两人正面相撞,他还有些懵。

然而汤显榕这时突然问了他一句:“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没头没尾的话将惊慌中的汤长安的理智唤回了几分。

她眨眨眼睛,露出温柔的笑容,说:“今天是弟弟的生日,家里要给弟弟办一岁生辰宴,我刚还在想要给弟弟送什么礼物呢。”

“生日?”今天是他的生日?汤长安垂着脑袋无力地走到床边,他一摸脸入手冰凉,害怕汤显榕看出不对劲,他赶紧调整表情假装半嘲讽半开玩笑地和她说:“这是你想就行了,我不用想,反正我也不可能和你们做在一起吃饭。”

汤显榕以为他心里很难过,突然一垂眼瞧见他衣服纽扣扣错了,感到奇怪的同时没忘记提醒他重新扣上扣子,要是郭琨过来看见了,铁定又是对他一顿数落。

刚说起郭琨,远处就传来郭琨凄厉的尖叫声。

那声音叫人毛骨悚然,待在房中的他们心肝一颤,都忘记自己正要做什么了。

约莫半分钟左右,又是一阵哀嚎,随之是嘶哑的哭声传来。

片刻过后,汤显榕先反应过来,她不安地看着门外,“怎么了?一大早母亲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

“怕不是她男人打了她吧。”汤长安脸色苍白道。

他感觉自己背后开始冒冷汗了,心底的不安叫他颇为烦躁,他下意识用右手抠着大腿,一下比一下抓得重,指甲和布料摩擦发出的声音,在这间沉默的屋子里尤为清晰。

汤显榕披上外衣,穿好鞋子,说要出去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

汤长安本来不想去,可是这会儿要是不去怕被人怀疑自己干了坏事,左思右想还是去了。他走在汤显榕身后,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不是自己做的,去了就装着也是才知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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