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站住!否则我叫你活不成。我要独自走我的路。(司空下,回到幕后)
我:唉!这痴心的追赶是我乏得透不过气来。我于是千求万告,越是惹他的憎恶。赫米娅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那么幸福。因为她有一双天赐的迷人的眼睛。她的眼睛怎么会这样明亮呢?不是为着泪水的缘故,因为我的眼睛被眼泪洗着的时候比她更多。不,不,我是像一头熊那么难看,就是野兽看见我也会因害怕而逃走;因此难怪狄米特律斯会这样逃避我,就像逃避一个丑妖怪一样。哪一面欺人的坏镜子使我居然敢把自己跟赫米娅的明星一样的眼睛相比呢?但是谁在这里?拉山德!躺在地上!死了吗,还是睡了?我看不见有血,也没有伤处。拉山德,要是你没有死,好朋友,醒醒吧!
加菲猫:(醒)我愿为着你赴汤蹈火,玲珑剔透的海丽娜!上天在你身上显出他的本领,使我能在你的胸前看透你的心。狄米特律斯在哪里?嘿!那个难听的名字让他死在我的剑下多么合适!
……
海丽娜我:我怎么忍受得下这种尖刻的嘲笑呢?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使你这样讥讽我呢?我从来不曾得到过,也永远不会得到,狄米特律斯的一瞥爱怜的眼光,难道那还不够,难道那还不够,年轻人,你必须再这样挖苦我的短处吗?真的,你侮辱了我;真的,用这种卑鄙的样子向我献假殷勤。但是再会吧!我还以为你是个较有教养的上流人哩。唉!一个女子受到了这一个男人的摈拒,还得忍受那一个男子的揶揄。(下,回到幕后)。
……
海丽娜我:好,尽管装腔下去,扮着这一副苦脸,等我一转背,就要向我作嘴脸了;大家彼此眨眨眼睛,把这个绝妙的玩笑尽管开下去吧,将来会记载在历史上的。假如你们是有同情心,懂得礼貌的,就不该把我当作这样的笑柄。再会吧;一半也是我自己不好,死别或生离不久便可以补赎我的错误。
……
司空:殿下,海丽娜告诉了我他们的出奔,告诉了我他们到这儿林中来的目的;我在盛怒之下追踪他们,同时海丽娜因为痴心的缘故也追踪着我。但是,殿下,我不知道什么一种力量——但一定是有一种力量——使我对于赫米娅的爱情会像霜雪一样溶解,现在想起来,就像回忆一段童年时所爱好的一件玩物一样;我一切的忠信、一切的心思、一切乐意的眼光,都是属于海丽娜一个人了。
我:我也是这样想。我得到了狄米特律斯,像是得到了一颗宝石,好像是我自己的,又好像不是我自己的。
司空:你们真能断定我们现在是醒着吗?我觉得我们还是在睡着做梦……
站在台上,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那个人,我一句一句地念着对白台词,一举一动精准到位,分毫不差。这么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我完美无缺地完成了我的演出任务;我在这些日子里最靠近的距离中用最有效的方法斩断隔离这个人试图跟我交流的一切机会,包括站在台上。我不要听到或者看到任何超过演出预定轨道的对白,动作,甚至是一个眼神。我们都不过是莎士比亚的人形木偶而已。说这口不对心但又情深款款的台词,按照要求当众跟对方眉来眼去含情脉脉。我做的滴水不漏密不透风,毫无空隙可乘。我就是要这样子,是,我不近人情,我不讲道理。这人伤了我的自尊,罪无可恕。其实,我最爱的,是我自己;我最恨的,也是我自己。
对面的这个人,这张熟悉的脸如此接近,那声音如此轻柔跌宕,曾几何时那就是我的迷幻毒品,蛊惑我做任何蠢事。一直到演出结束,我居然心如止水,静听周围的掌声响起。躬身谢幕时我在心里默默地祷告着:演出一结束,这个梦,也随之终止了。
我迅速抽身离场,穿着一身演出服装跳上车开回家。其实我听得见背后的声音和脚步,但我置若罔闻。任凭他身手多么敏捷,他不再追得上我。谁说他一定是占尽上风的那一个?
司空,我孤单无助的样子,你往昔平日里曾经见过;此刻你在舞台上,又一次见到了。
而你,你孤单无助的样子,你为了纠缠不去的那个噩梦虚弱哭泣的样子,我从未见过。
更从未有机会知道。
Anna知道。Anna见过。
所以,我输得真彻底。
你之于我,是一场原本玄妙非常不可捉摸的美梦;而我之于你,却是一场反复纠缠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们之间的一切,该结束了。
我们应该各自喝下,自己的那份解药。
Say your lines but do you feel th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