哂游记(104)

“嘿,亲爱的胡安妮塔,给我酒,再给我点儿好运气。”本地的西班牙裔人们,喜欢把无名艳女都通称为胡安妮塔。所以,秘鲁高山上发现的那个颠倒众生的千年冰封木乃伊——那个被献给山神做祭品的十五岁印加女孩,也被后来发现她的科学家们取名“胡安妮塔”。她曾经出现在时代周刊科学专访封面上,是个万人迷。

这种恭维自然令我有点不寒而栗,更何况,我只是个披着画皮的女人。

面前这个叫我胡安妮塔的家伙,叫做Jess,他是我们这里洗碗扫地的人,今天才新来的。这人居然还没工作满一天,也跟着跑来我这里开始花钱了,实在让我难以理解。西班牙裔的人们,似乎都奉行着一种穷风流饿快活的生存哲学,享乐至上。他们诚实勤恳地辛苦劳动,同时也疯狂随意地挥霍。

显然他们对于劳动成果的珍惜收藏能力,不如中国人。所以,中国人很欢迎他们先来自己地盘赚钱,再在同一个地方,把钱花掉。

白天过去,夜晚来临,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走进来。这里的酒吧有个小小的舞池,夜晚,山寨彩灯打开,西班牙拉丁风味的小曲响起,大家相拥而舞。

一个身材窈窕的浓妆美女由远而近从灯影中款款而来,熟练地用手指关节敲了敲台面:““嘿,亲爱的胡安妮塔,给我酒,再给我点儿好运气。”

这声音,怎么好似这么熟悉?似乎听过?

灯光下再仔细看看这位浓妆美女,高挑的身材,卷曲的头发,涂着蓝绿色的双层眼影,浓重的眼线,猩红的双唇。那眼睛……天啊。

“你是——厄——Jess?”我小心地问道。

“叫我Jessica,现在月亮升起来了,我是Jessica。白天,有太阳的时候,我是Jess。”

他,不,应该是她,笑了笑,放下酒杯,挽起男伴的胳膊舞进池子里。

今天她真风骚,像个头上长角的小魔鬼。有什么喜事?

答案显而易见:她身边有个非常引人注目的男伴。

“你可以叫我D先生。”那个男伴,真是一个帅哥,西班牙裔拉丁帅哥,天生的唐璜,从里到外都是。

我很想偷偷多看两眼。这人的皮肤是淡淡的古铜色,眼睛是龙胆紫一样的颜色。可最妙的是,他的下巴到颈项,自然而然地勾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柔韧又有力的弧线。他仰头俯首谈笑之间,那道弧线不定地幻化出无数诱人的三维立体,引诱的你不停地盯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原来人体构造确确实实微妙非常:从下巴,到颈项,能勾勒出一种特别的弧线,可以引领着牵制着你的视线,一直地看定了某个人;进而恨不得就这么,直接了当地靠过去,贴近了,透视到他的心里去,再烙上一道只属于你的印记。

“这样子着实太过无礼,要淡定,淡定。”我深深地吸入一口这室内带着烟酒薄荷味道混浊浓厚的空气,然后偷偷提醒自己说。接下来我只得用尽全力把颈项扭转过去看看其他地方分散注意力,比如窗外的灯光夜色,又比如液晶屏幕上不停变幻的本期六合彩奖金数目。

因为这令我想起了一个人,还有一个夜晚,在湖边的夜晚。那一点一滴回忆,缱绻不去,顷刻被面前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轻易地勾起。我对于那晚的回忆,已经模糊不清。一切都是如此的迅速飞快的发生着,司空从来都没有这么干脆利落简单直接过。我们从来都没有如此靠近过。又或者,我只不过就是他试图逾越的有史以来难度最大的一个障碍,所以才激发出他的前所未有的速度还有果断。

我还记得在朦胧之中,那个在耳边的声音轻轻说道:“十岁那年的夏天……”

隐约觉得,这应该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因此我试图对这一切的细节,反反复复地回味追忆,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可靠的答案。

我这样做,实在不明智得很。

与此同时,一想起他,另一种光芒也随之闪动,某个人指甲上的碎钻的光芒,跟厨房里葫芦二仙用以切割踢骨的刀刃上的光芒毫无二致。

再有另外一种光闪过——是现实中眼前柜台上那两人的酒杯里残酒在夜色中的余光。

眼前的这个Jess,不,是Jessica,幸福满满地挨着这为让全场视线都火烫起来的D先生,翩翩起舞。

这一对,爱的如此简单自在。真令人妒嫉,我恨恨地想。

自从Jess或者Jessica来我们这里工作以后,这位D先生他每天傍晚也都跑来买一包万宝路,一瓶百威,一份外卖。他从来都不给小费,只有Jess跟我毫不在意,餐馆其余的人都对他怒目而视,哪怕,那是一个超级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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