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内侍来传小皇帝受伤了,只道是小皇帝贪玩,跌在哪里磕着碰着,擦破皮的一点小伤,想不到竟然是这么长的一道刀伤。
他心中暗暗纳闷是怎么回事,前不久小皇帝遇刺,心口上的伤才刚好一些,总不至于又是遇刺了吧?但这也不像是遇刺,皇帝被行刺这种事,若是伤到了皇帝,禁军早就已经兴师动众到处搜查,宫里早就已经传来传去尽人皆知。
内侍来传他给小皇帝看伤的时候,可是很隐晦的,明显是要把事情压着的意思。
看来小皇帝肩膀上这道伤来得并不简单,有不可说之处。
他也就更不方便直接问了。
此时即使房间里没有半点声响,余太医也能感觉到背后有两双灼热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和小皇帝这边。他十分相信只要自己哪怕下手稍微重了一点,让小皇帝皱一下眉头,估计就有人要上来拧断他的脖子。
余太医先用药水给伤口消毒,他给小皇帝处理伤口经验丰富,不比其他人,不需要小皇帝提醒,他就自己和小皇帝说起话来转移小皇帝的注意力:
“听说陛下早上做了好吃的,臣有没有幸也尝到一点?”
阮棠是个很容易哄的人,基本上每次小余太医只要和他说话,他就会很配合地被带着走。而且他听到余太医对自己做的绵绵冰有兴趣,一边痛得吸气,一边回答道:“早上是给袁大将军做的。等朕好了给你做……叫你来吃。”
袁翊州微微眯起眼眸,看了余太医一眼。
这个看着老实巴交又嫩嫩的小白脸太医,竟然也如此会邀宠献媚。
他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小皇帝身边净是一些碍眼的人。
小皇帝亲手做的吃的,别人也配肖想?
“那臣就先谢过陛下了。”余太医的眼睛认真地盯着小皇帝的伤口,下手很稳,注意力都在处理伤口上,嘴上还是在和小皇帝聊天,“陛下的手艺真是不错。上次陛下给臣做的那个芋圆奶茶,臣从来没喝过那么好喝的茶,这回心中更是期待。”
小皇帝一边咬咬牙,一边问道:“你喜欢吃什么水果?下次单独给你做绵绵冰。”
袁翊州心里直接裂开了。
他以为那一份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恩宠,原来是小皇帝随手给人多人都能做的?
这个从前一点也不问感情之事的小少年,猛然通了人情之后,竟是这般的深深吸引人。
不论是一个卑贱又狡诈的亡国奴,还是一个小小的太医,恐怕还有他身边那些个大臣内侍们,一个个的,都变得紧紧围绕在他身边,和他不清不楚。
袁翊州的心里忽然憋闷得厉害,一个大胆而狂妄的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
他想要这个坐拥天下九五至尊的少年——只属于他一人。
不容旁人窥视。
哪怕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他也要用金丝编成笼子养在手心里,供自己一个人赏玩。
袁翊州盯着坐在床上的小皇帝,心中的念头越来越炽烈。
温霁云那边,看着余太医和小皇帝一问一答,方才发现自己刚才做得十分不好。
小皇帝觉得痛的时候,需要转移注意力。
刚才自己没主动和他说话,反而等他自己开口要求自己陪她说话也就罢了,问得还那样笨拙,还让他来安慰自己,大多都是让他在和自己说话。
这小猫的身体十分娇气,但是却十分好哄,只要哄他几句,他就什么都好了。自己竟然连哄他几句都做不好,做得还不如余太医。
温霁云望着坐在床上的小皇帝,轻轻地皱起眉头。
若是有可能,除了肩上生来就身不由己的重担,这世上他第一件听凭内心想做的事,就是将这软乎乎的小猫——捧在手心里,藏入金屋中,据为己有。
但现在的他,尚且一无所有,举步维艰,又拿什么去爱去恨?
温霁云的手暗暗紧握。
余太医这边给小皇帝包扎好了伤口,嘱咐了几句清淡饮食,就赶紧带着药箱溜了出去。
他坐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感觉几乎都被眼神给戳死了。
连他一个从来没谈情说爱过的小太医,都能感觉到这个房间里的氛围很不简单,还是快些溜走为妙。
余太医给小皇帝包扎好伤口离开后,袁翊州竟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起身对小皇帝作揖赔礼:“臣今日莽撞失手,请陛下恕罪。”
从先帝朝开始,袁翊州就被准许入朝不拜,在皇帝面前不必解刀不必下跪。作揖,已经是他能给皇帝行的最大的礼。
要是在过去,他看见小皇帝,能勉强点头致意一下就不错了。
阮棠坐在床上也愣了一下。他早知道袁翊州目无君主,连原主渣攻都是他直接拎上的皇位。对皇帝他一向只有表面尊重,内里势同水火。袁翊州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