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树木繁盛, 满树繁花,却不见要和她赏花的郎君。
“她从前最喜欢绿萼梅, 第一次见她, 她就送了我一朵白梅。”
文国公有太久没有来过这间院子了。他刻意躲着这里,亦不让任何人触碰这里。仿佛只要假装看不见,他就能永远心安理得地不去回忆过往。
黎君竹苦笑着摇摇头:“母亲已经不喜欢绿萼梅了。如果那一夜她能熬过去, 她就会亲手递上那封和离书, 离开这个看不见外墙的院子。”
“和离……”文国公重复着这两个字,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怎么忍心……”
“是啊, 她不忍心,她总是念着我太小, 不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可是我告诉她,我更想她开心快乐地生活,我不想看见一个郁郁寡欢的娘亲。我想她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可以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黎君竹花费许多时间才劝得沈氏松口,可他没想过,有些事情拖得太久便来不及。
那个清晨,如此刻一般,暴雨倾盆而下。他冒雨跑来,看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
“她强撑着一口气似乎在等什么,可她终究没有等到。”黎君竹握紧双手,心里翻腾的情绪险些让他失控。
沈氏一直在等,等她的郎君回来。
文国公踏进院中,沈氏刚刚闭眼。
年少的黎君竹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第一次他觉得他恨那个人。恨他的亲生父亲。
文国公嘴唇嚅动,他想解释什么,终究没开口。他拼命赶回来又如何,他终究没见到沈氏最后一面。
他口口声声说着信任她,可最后她抑郁而死,他亦有责任。
“莫姨娘的牌位会移出永宁观,我也会告知君柏和君武,他们母亲所做下的孽。这一次,我不会再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黎君竹没有接文国公的话。父子之间沉默一如往常,只有疾风骤雨的声音响起。
忽然,一人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那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树下,看向黎君竹。
她没有上前,不想打扰父子俩说话。
文国公看着她,忽然想起曾经的沈氏,她也曾这样来接过自己。“她对你,好吗?”
“遇见素云,是我此生幸事。”黎君竹看向阮氏,眼里浮上点点笑意。
文国公沉默半晌,终是开口:“当年那伙劫匪……”
“父亲不必解释,该知道不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晓。”黎君竹顺着长廊往前走,留下最后一句话:“他们做下的事,理应由他们自己来承担后果。”
“可……”文国公还想再劝。
黎君竹已走远,他快步冲进雨中,躲进阮氏伞下。阮氏看着湿透的衣裳,忍不住苛责:“我过去便可以了,你看看,都弄湿了,要是染上风寒怎么办?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没事往雨里冲。”
阮氏念叨着黎君竹,黎君竹乖乖听着,等她说完,才笑着道:“一点小雨,不会有事的……”“你还说。”“好好好,我错了,娘子大人饶过我可好?”
两人身影越走越远,声音渐渐不可闻。文国公站在原地,看着雨中渐渐消失的人。但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女子,那女子笑着对他说:“这么大的雨,快进屋呀。”他回头看去,满屋空旷,早已无人。
赵承冒雨而来,轻声劝道:“老爷,回去吧。”
文国公苦笑一声,看着漫天大雨,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但
“老爷您……”“走吧。”
文国公踏进雨中,赵承赶忙撑伞跟上。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一句话,黎君竹当年离家时与他说的话。
“我不是您,我和素云不会走到那一步,永远也不会。”
十几年过去了,他的儿子真的做到了自己的承诺。而他,连承认自己的错误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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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日暴雨,乌云散去,晴空万里。黎姝坐在窗下,看着刚刚绣好的香囊,长长舒出一口气。
小案几上放着繁花满绣的帖子,打开帖子扑鼻迎来清香。“祝姑娘这份帖子可真有心思,如今天也晴了,倒像是特地为这场桃花宴而停的。”
如今满京无人不知祝家姑娘举办的这场桃花宴。帖子向各家送去,傅恬儿也放出自己会出宫参加桃花宴的消息。
如此一来,愿意来桃花宴的人更多了些。黎姝着人送去几张食谱,祝嘉筠隔日就送来做好的糕点,请黎姝品尝顺带提点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