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帝觉得有些不对,以为她接受不了,安抚道:“静庵虽不如宫中,但一应物什朕会让夏安亲自安排,你……”皇帝话未说完,傅婉儿猛地站起来,荣贵妃拉都没拉住,踉跄一步。
傅婉儿看着皇帝,怒气冲冲:“父皇怎么可以送我去静庵?父皇怎么能答应?今日之错不在儿臣,是那个混账杨思!父皇应该处死他,应该告诉全天下人,谁敢欺辱公主,便是这个下场!儿臣没错,为何要去那个破烂的庵堂?父皇糊涂了吗!”
傅婉儿露出本性,刚刚的柔顺一瞬间消失,她怒气难压,口不择言。荣贵妃使劲拉她的袖子,“陛下,婉儿今日情绪过激,陛下切莫放在心上,臣妾这就带她离开。”
荣贵妃扯着傅婉儿袖子就要带她走,傅婉儿用力甩开她的手。荣贵妃踉跄后退好几步,尚未站稳,又听见傅婉儿哭着质问她:“母妃,你不是说女儿这么做父皇就会心疼吗?父皇他根本不疼女儿,他就是想把女儿嫁给杨思,好管住天下人的嘴!父皇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傅婉儿情绪彻底失控。她长这么大,从没被人这么欺负,连一向偏袒她的父皇都不再护着她,她冷静不下来。
玉阶之下,荣贵妃拼命安抚傅婉儿。可傅婉儿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已说了个清楚。
文宣帝总算听明白,他看着宛如疯子的傅婉儿,怒火直冲大脑。“夏安,立马派人送公主去静庵!”
“我不去!”“陛下不可啊。”
荣贵妃苦求着皇帝,希望他能动容。文宣帝的耐心耗尽,他看也未看荣贵妃,一甩袖子转身进殿。
夏安看着下面哭闹不休的公主,一抬手,更多侍卫上前,压着傅婉儿离开。
外面的哭闹许久才停下来,荣贵妃跪在殿外,祈求皇帝能够回转心意。半夜忽起细雨,荣贵妃抬头看向飘落而下的雨丝,忽见殿门打开。
荣贵妃眼里浮起光亮。内官执伞上前:“陛下说,若娘娘再跪下去,公主就要在静庵多待些日子。”
荣贵妃一怔,瘫倒在地。她呆了许久,苦笑出声。
她看向重华殿,希望看到那个身影,可最终什么也看不到。当年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少年郎早就消失了。
荣贵妃起身垂下眉眼,一言不发地离开。
文宣帝透着雨夜,看着那个身影走远。夏安进屋低声汇报:“陛下,四公主已送进静庵,只是……”
“只是什么?”“公主一进庵堂,就将主殿砸乱。静尼师太不知如何是好,请陛下定夺。”
这是在问,要如何对待傅婉儿。
做错事不肯承认,反倒在他面前做戏,假装认错。身为公主如此任性妄为,若再不惊醒,将来还不知要做什么。
文宣帝沉思半晌,沉声道:“不必顾忌公主身份。”夏安一怔,这是要狠狠磨砺四公主的性子了。
文宣帝回到案前,他刚翻一页折子,忽问夏安:“你觉得荣贵妃对朕如何?”“荣贵妃自是满心惦着陛下的。”
“是吗?”文宣帝摇摇头,讽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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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中,高砚低声重述重华殿前发生的事。“依着陛下意思,四公主此番在静庵怕是不好过。六公主身边的女官被发现死在井中,杨思只剩下一口气,已送回杨府。”
文宣帝再气,也明白杨思罪不可饶恕。他留下杨思一口气,是死是活凭他命数。
经此一事,杨阁老怕是无法再待在阁中。
傅谌绘完纸上的紫薇花步摇,递给高砚:“找最好的工匠做出这支步摇,只能经一人手。”
纸上详细描绘着一支步摇。高砚见怪不怪,上次殿下着人做那件松花色的衣裙,他还能惊讶几分。不过可惜,那件松花色的衣裙黎姑娘今日刚穿,便叫人弄脏。
荣贵妃想替傅婉儿出气,意图让杨思欺辱黎姑娘。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怪不得别人。
但是,他怎么觉得殿下和黎姑娘之间气氛不太对?
黑夜如墨,傅谌缓步走进一间屋子。门一推开,风灌入屋中,吹得满屋子的画轻轻晃悠。
点亮烛台,满屋子的画映入眼帘。画中画满女子的背影,有时穿着一身宫装,有时又是寻常的衣裙。每张画纸最后标注着作画时间,最早从四年前开始。
傅谌站在最新的一副画作前,画中女子穿着一身淡紫色烟纱裙,微微侧头,嘴角翘起。
傅谌指尖轻触女子的笑容,眉目温柔:“傻姑娘,当初为什么不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