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还意气风发的吏部尚书,如今阶下之囚, 连囚衣都有些破烂。
“兄长, 兄长……”戚夫人放下手帕,哀伤地喊着。邹洪林从浑噩中清醒过来,他看见戚夫人, 眼睛一亮, 立即冲到牢门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妹妹, 妹妹, 你可来了。妹夫怎么说,如何帮我们?兄长快受不了这里了,万不能再待下去了。”邹洪林的指甲乌黑, 指缝里全是脏污。
戚夫人看着他的狼狈模样, 更加难受。“兄长,此事怕是不能了。”
邹洪林一怔, 很快反应过来, “什么叫不能,戚文博他是首辅, 他在朝中遍布势力,如何不能?况且我做那些,也不全是为了我自己,有些人可是因为你们戚家……”
“兄长!”戚夫人低喝一声。邹洪林忍住剩下的半句话,他松开戚夫人的手,嘲讽地看向她:“既说不能,何苦来见我?当初铜州知州一事,他戚文博将所有事情推到我头上,我因着你的情分承受这一切。怎么如今你们也要我邹家挡下所有事,好让你们戚家在后面乘凉吗?”
“我怎么会这么想?”戚夫人湿着眼眶摇摇头,她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兄长,不是文博不肯帮你。”
“你这些日子关在牢中不知道,朝中那些人已经开始将矛头对准文博。若是那些事情叫他们挖出来,他们必会死咬不放。若他们扳倒文博,兄长你们该怎么办?静庭的儿子那么小,他要如何活得下去?到时候边关苦寒,难道要我们邹家人一辈子困死在那个地方吗?”
邹洪林若想争个鱼死网破,结果如戚夫人言说那般。邹洪林慢慢反应过来,他压住愤怒,低声询问:“那你什么意思?保你们戚家?”
“不是保我们戚家,是保二皇子。”
戚家不倒,傅祯身后就有强大的靠山。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鹿死谁手?
邹洪林有些波动,戚夫人趁势道:“兄长放心,文博会帮你们处理好流放后的事情,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兄长你且耐心等着,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和文博亲自接你们回来。”
牢房里陷入久久的沉寂,邹洪林沉默良久。
“好,我便再信你们一次。但若是戚文博他敢骗我,我便是爬也会爬回盛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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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邹家判流放。
盛暑天悄无声息地来临,白日里阳光炙烤大地,屋中冰块充足,尚能解些燥意。
祝嘉筠一口塞进一个冰葡萄,忍不住道:“我还以为此事能牵连戚家一起落水,不想他倒是把自己完美摘出来,全让邹家担着了。戚夫人也倒是果敢得很。”
“但这是最好的选择。”
过犹不及,若是将戚家一起脱下水,文宣帝愤怒过后难保不会疑心。到时候哪怕戚家罪名滔天,只要文宣帝想,他也能将戚家清白地摘出来。
“不许再吃了,吃多了,小心过几日你疼得慌。”黎姝拍了拍祝嘉筠的手,取走她手上的冰葡萄。
“我再吃一个,就一个。”祝嘉筠伸出一个手指,黎姝正想反驳,她趁势抢走一个。
黎姝无奈地看着她,将盘子收得更远些。“听说昨日你回府又遇见温公子了?你成日躲在我这里,每日回去还能见到他,看来也不甚管用。”
“是啊,一点作用也不起。你说,他怎么就能那么平静地对我说出‘好巧’两个字,我是瞎子吗?是看不懂他在刻意制造偶遇吗?偏我大哥是个傻的,他说什么,他信什么。”
“我之前因为邹静庭的事,约好了带探花郎去散心。临到头,出游的人换成了温景策。我算是明白了,纪修言他平日里说得好,一到关键时刻保证将我推出去,一点诚信道义也不讲。”
祝嘉筠忿忿地数落着温景策之前做过的事。黎姝拄着下巴静静地听着,不时还表示气愤地点点头。
祝嘉筠说到一半,半口茶水喝下去,一抬头看见黎姝眉眼带笑地望着她。她猛地呛了一下,“咳咳咳,阿姝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你最近眼中好像只能看见温公子。”黎姝一边轻轻拍着祝嘉筠的背,一边解释。
“什么叫我眼中只有温景策?”“你仔细想想,你近些日子到我这里来,除了说温公子,还说过别的事情吗?”“那是因为他太气人了!”“哦,因为他太气人,所以你满心满眼都只记着他如何气你了。”
“我哪有?”祝嘉筠极力反驳。
黎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正要在补充几句,抬头见银冬递上一封信。“姑娘,这是殿下派人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