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是个很封闭的空间,与公交车的人挤人不同,此刻车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及和透明人无异的司机先生,周婉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尽管她认为安静的氛围没什么不好,但大人们都是那么做的。
在脑内搜刮了各种各样的话题,最终周婉开口问道:“你今天做的题……难吗?”
姚然认真的时候极其认真,可随意起来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稍歪着头,说:“竞赛题,感觉都差不多。”
周婉从姚然说话的语气和他不自觉扬起眉毛的动作判断出——他很自信,不是盲目自大的那种自信,而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似是发觉自己说的话太过轻狂,姚然清了清喉咙,又恢复到亲切随和的姚然,“你呢?今天怎么样?有老师辅导吗?”
由于是在车里,周婉说话时没有刻意去与姚然对视,她漫无目的地看着驶在前面的那辆暗红色出租车,答:“我们自习课改成的分科补习,所以自己的时间比较少,今天只零零散散地做了一点,可能是入门题吧,不是很难。”
周婉说话总是慢声细语的,她简单地概括,给人以岁月静好的感觉。
感觉这个话题越聊越枯燥,姚然话锋一转,轻快地说:“我们是去江市集训吧,我知道那里好吃的特别多,生煎、蟹壳黄、排骨年糕、糟田螺……虽然我们这儿也有吧,到底不是正宗的,到那儿一定要大饱口福!”
他顿了顿,又说:“我觉得那里最好吃的还是八宝鸭,鸭肚子里面放了冬菇、春笋、火腿丁,还有那汁……别提多香了!”
姚然报菜名报得兴致勃勃,周婉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说:“我觉得最好吃的还是小杨生煎。”
光是想想,小杨生煎的鲜香味已然萦绕在鼻尖,周婉抿了抿唇,问:“姚然,我们能换个话题吗?”
姚然再次刷新了周婉对他的第一印象,似乎就和普通大男孩没什么区别,爱吃爱喝,喜欢出去玩。这让周婉感觉亲切了几分,她在心里憋着笑,想着温云和姚然会不会因为长得太像而抱错了,毕竟温云那种清冷孤高的气质才是富家子弟的标配。
姚然笑得眼睛弯成一座桥,“怎么了?你想吃了?那我们放假提前去,我带你吃个够,不然这周末就去。空运就算了,在当地吃吃更有味道。”
周婉:“……”人艰不拆。
周婉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我只是有些担心,我以前没有过竞赛的经验,所以一定要准备好。”
姚然若有所思地点头:“其实我也没有经验,不过凡事都有第一次,尽力就好了。你也别太紧张,总把精力放在一个地方会产生焦虑,对状态不好。”
周婉点头。
车子已驶进市区,正值晚高峰,车辆拥堵,车速较出发时慢了不少。
“我知道,我还好,不焦虑。”周婉答。
从周婉摇摇欲坠的眼皮中,姚然看出周婉的疲惫,温声道:“堵车了,休息一会儿吧。”
晚高峰延长了本来只需半个小时的车程,前面似乎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交通事故,车辆们堵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前。
从昨晚到今天经历发生了太多事情,纵使周婉不想在别人的车里睡着,意志终敌不过生理上的困倦,她的视线逐渐朦胧,靠在靠背上昏昏欲睡。
车子行驶在最右车道,附近是老旧的住宅区,到处是出来买菜的大爷大妈和放学回家的学生们。提着菜筐的大爷大妈们悠闲地聊着天,穿着校服的学生们互相打闹着。
金黄的夕阳懒洋洋滴洒下,困意肆无忌惮地袭来,朦胧间,周婉远远地、模糊地看见一个少年的身影,瘦削挺拔,健步如飞
那身影极为眼熟,她倏地坐起身,抬手揉了揉眼睛,再将视线重新对准在那个少年上。
——是温云没错。
温云天生气质与众不同,每天朝夕相处八个多小时,校服都是同一件,不可能认错人。
周婉眼睁睁地看着温云走进了一个小区的大门。
这个小区距安居嘉园不近,至少是公交车三站的距离,步行所需的时间不短。
周婉猛然想起那日李一墨说的话——潜在的意思是他和温云顺路,但和自己不顺路。
那温云为什么要每天和自己坐同一辆公交车回家呢?周婉想不通。
周婉试图自圆逻辑,或许温云是去亲戚朋友家呢,可放学后他还在等她;又或许那不是温云呢,距离不近,认错人的可能性并不是全然为零。
见周婉一直死死地盯着窗外,姚然也顺着周婉的视线去瞧,疑惑地问:“怎么了?”
姚然的话拉回了周婉乱如麻的思绪,她将垂下眼帘,将视线移开,淡声答:“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