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听命下楼,他又举起酒杯,笑道:“我第一次带挂头,还真有人会主动加入呐?”
桌边三位公子都给面子地同拿起酒杯,姓方的那位就说:“我也没碰见过,不过这第一场分明是秦兄领先,那小子怎么不选秦兄?稀奇稀奇!”
“差距不大,算不得领先。”秦昭虽这样说着,但难免为那一二百两的优势沾沾自喜,又客气道,“周兄家业本就在近海区域,搞不好那小子久闻周兄大名,特意跟随而来呢!”
周元巳哈哈笑了几声,干了手上那杯。
此时刚过子时,场间小厮敲响了夜钟,正月十五过去了。
舱尾处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裴郁离刚拿到一百二十两纹银,放在手中颠过来倒过去,纹银碰撞的声响与舱尾处的动静混在一起。
他突然开口道:“有股味道。”
寇翊对他来回动作着的手看着,问道:“什么味道?”
裴郁离半边身子都靠在寇翊的手臂上,头也不抬地笑道:“鸡犬不宁的味道。”
寇翊:“......”
裴郁离也知道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要搞事,又带着笑解释道:“那边有斗鸡走狗的场子,说是鸡犬不宁寓意不好,因此十五不放鸡狗。现下刚到正月十六,你听听这动静像不像?”
寇翊没有犹豫,答道:“确实是活物。”
“鸡不鸣、犬不吠,想是嘴巴暂时被封住了,”裴郁离饶有兴味,“热闹的还在后面呢。”
果然,下层的仓库传来吱嘎的关门声,有杂乱的脚步在上行。
舱尾连通下层仓库的阶梯处出现了两道人影,手上都拉着数十条结实的粗绳子。
几十只面目凶恶的大狗互相碰撞着登场了。
在那些大狗身后,有其他人推着金银打造的笼子陆续露面,笼子里卧着的都是成年大公鸡。
这些贵重的笼子倒是比里面的公鸡还要醒目,裴郁离被闪了眼之后,才注意到那些大狗脖上的链子也都是金银材质。
纸醉金迷,如此而已。
不过,那些鸡犬的嘴却并未被外物封起来。
裴郁离“咦”了一声,表达了他的疑惑。
“哑药。”寇翊说。
朱门大户子弟多,听不得畜生叫唤,干脆一劳永逸,毒哑了事。
裴郁离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道:“寇爷若无事,同我一起看看热闹,挑选挑选鸡狗。”
凡事只要沾上个“赌”字便是俗。
富贵子弟平日里在阳春白雪里装腔作势惯了,腻烦了流觞曲水。既然上了这条船,玩就玩最俗的。
斗鸡走狗绝对是必备项目,这样激烈的赌局才能唤起每个赌徒骨子里沸腾的血。
赌徒都爱押宝,可押宝绝非仅凭运气,还讲战略。
寇翊对裴郁离有种无来由的信心,他真心觉得,只要裴郁离想玩,一定能把那些上船之前已经一败涂地的废物点心都给玩进去。
但同时与四百人为敌,又确实不是什么轻松事。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赢不了,会有什么下场?”
寇翊其实并不很担心,因为这项游戏里有一个保底的规则,那就是场外人可以自由下注,并在自己下注的挂头没有本金时选择是否资助。
但他还是例行公事般的问了一句。
“没有,”裴郁离说,“我做事不怎么考虑后果的。”
寇翊一时哑然。
“我只是想让你高兴。”裴郁离抬起了头,又补充了一句。
他说话惯会挑好听的说,可真情还是假意,总是有些端倪的。这句话明明听起来无比虚假,但寇翊就是觉得心头某处被搔了搔。
“我说真的,”偏生裴郁离还认真强调道,“我就是想让你高兴。”
寇翊心思兜兜转转半天,终于低眸与他对视,笑道:“有输有赢是为赌,你虽聪明,可也不能保证自己每把都赢,毕竟对手不都是熊家兄弟那样的蠢货。”
裴郁离不说话,对着寇翊笑眯眯。
“这样说好话讨好我,是不是想叫我押你的注?”寇翊抵御住了微笑攻击,继续道。
“这样揭穿人可不是美德,”裴郁离撇撇嘴,说,“你怎么破坏气氛呢?寇爷。”
寇翊心说要论揭穿人,可没人比得上你...
“再说了,”裴郁离直起身子,用着眼角的余光斜了斜不远处的赌桌,“就算你不保我,还有别人呢。”
“......”
寇翊后槽牙咯噔一声。
刚刚谁说的“做事不考虑后果”?这明明将后路考虑得好好的,主意都打到萍水之交的头上去了。
由于恶犬的杀伤力颇大,场间还在布置。
主要就是要将一楼的挂头区域与赌桌区域隔开,以免疯狗乱窜,误伤了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