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了别人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心虚的,更何况寇翊生死未卜,就更无法让他们安心。
“你对为兄误会甚深,有话...”
“我同你无话可说,”寇翊用余光瞥了眼天色,估摸着时间不早了,便将声音放大了几分,问道,“此来只想确认一事,周家与李家有什么关系?”
尽管周元韬对寇翊来此的目的有所预料,在听到这样直接了当的提问时心中还是咯噔一声,他似乎很擅长狡赖,当即便道:“周家与李家确有往来,商贾行商总要官员行方便,这并不罕见。”
寇翊压住由于怒气而颇有些紊乱的呼吸,继续问道:“李府最后一艘货船现今正在天鲲港口停泊,你可知里面都有什么?”
周元韬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反问道:“与我周家何干?”
他这话答错了。
“李周两家臭味相投,这些年互相也占了对方不少好处,如今李府祸从天降,一把火烧得灰飞烟灭,原本为周家运的货却飘飘零零不得归,都道是家仆作乱,你也这么觉得吗?”
这是当初天鲲发现李家货船上所载之物尽是硝石火/药一类时,范岳楼对寇翊说的话。
一艘总督府的官船自海外而归,上面运的却全是不属于官府的东西。东南军大营运送火器自有赤甲军舰,那大魏唯一与这些火器有所关联的还能是谁?
用脚趾想想都知道,跟周家脱不了干系。
可周元韬脖子上架着利刃,面前站着他惧怕了十多年的隐患,再面对这样直接了当的问题时,他竟然走了岔路。
脱口否认,便是心中有鬼。
寇翊的长刀立刻陷进了周元韬的皮肉,疼痛感唤回了周元韬的神智,他为自己的失误后悔不已。
周围的家仆又开始大呼小叫,周元韬维持不住笑意,冷着脸道:“都给我下去,没有吩咐什么都不要做!”
家仆们大眼瞪着小眼,无奈中遵从命令退远了一些。
远处的弩/箭手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的动作,他与寇翊形成了表面上两相掣肘的局面。之所以是表面上,那是因为他不可能制得住寇翊,他的存在只昭示着一点,那就是寇翊与周元韬之间没有任何温情。
不仅没有温情,还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仅凭一艘货船,你想定我的罪,有些难吧?”周元韬终于卸下了令人作呕的伪装,东南陆域摇摆了半年之久的李府案在三言两句间似乎就要初现端倪了。
周元韬有自己的筹码,因为寇翊手中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周家人有罪。
他甚至因为寇翊的质问而心生不满,紧接着道:“天鲲帮倒是练出了你的耐性,蛰伏这么多年,打了百八十个主意了吧?你想干什么?”
寇翊在天鲲十余年,李府货船正巧就被天鲲劫走了,现如今这艘货船成为了寇翊威胁他的条件。
这不是处心积虑是什么?
至少周元韬在此刻确认了一直以来的想法,寇翊的确是个隐患,还是个不安于位妄图鸠占鹊巢的隐患。
十一年前阴差阳错没能弄死寇翊,是周元韬迄今为止最后悔的事情。
“这就是你帮那李府家奴洗清罪责的原因?”周元韬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屑,“你想扳倒你两个哥哥,方式也未免太愚笨了。”
寇翊听不得“李府家奴”这四个字从周元韬的口中说出,一直握得稳稳的刀居然开始隐隐地震颤起来。
“题外话,”寇翊保持着冷静,道,“你口中的李府家奴是我的爱人,此事确是周元巳于赌船上便知晓的。”
意思不言自明。
周元巳与周元韬之间也并不是无话不说,两个争权夺利之人共谋,最终不是成王败寇,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他们二人兄友弟恭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是面和心不和,离狗咬狗只不过差了个契机。
他们互相之间究竟又赢得了什么?
感情是讲给重感情的人听的,周元韬显然不包括于此列,可深宅大院中孤身一人的滋味又的确不好受,当心知肚明之事宣之于口,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扎心。
周元韬的神色一暗,他打从心底觉得麻烦,不止是寇翊麻烦,与他一个屋檐下共处近三十年的周元巳也麻烦极了。
太阳离开了正头顶的方位,开始向西方偏移,午时即将过去了。
寇翊的耐心被磨得半点也不剩,眼前这人是他许多年都不敢面对的亲兄长,可此时的他心中却只被一个想法填满了:他的南瓜小米粥快凉了。
“我能不能定你的罪,你且看着。”寇翊一手揪住了周元韬的领子。
将一个无名杀手拖来拽去不是什么难事,可想把一个高门大户的当家拽出府门,必然会遭到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