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不被王法承认的团伙,就越是想彰显自家的威严。
“我胆子很小,”裴郁离在周围赤裸裸的视线中感受到了极度的冒犯,声音里都少了些温度,说道,“帮主别吓我。”
鲨鱼眉毛一挑,又说:“这么离经叛道,胆子小?”
无缘无故来向孤鲨透露天鲲的境况,这是妥妥的“弃明投暗”,无论是出自什么缘由,都确实称得上一句“离经叛道”,正经人谁会干这种事?
“天鲲规矩不是我的经也不是我的道,”裴郁离的眼睛与鲨鱼对视,手却已经伸向了背后,啪地一声,打掉了后方哪个海寇触碰到他腰部的手,却没回头看那海寇一眼,而是同时道,“天道王法同样不是。”
那后方的海寇被实实地打了一巴掌也不生气,只是眼珠子里盛着水,活生生有一种痴傻呆儿要流口水的模样。
他憋了半柱香的功夫,就要把他那无用的裆下烂肉给憋炸了,天知道他对着裴郁离的背影肖想了什么龌龊的事情,才能忍不住要上手去摸。
鲨鱼放纵手下如此,因为海寇本就粗鄙,真要是透着君子之风才是奇怪。
就连鲨鱼本人的视线都是直勾勾的,像是扒开了裴郁离的衣服,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上游走。
但裴郁离心中清楚,这世上绝大部分的男人还是好女色的,他并没有长成能令所有人都改变取向的程度。鲨鱼之所以如此,只是想给他个警告,让他害怕。
裴郁离稳稳站在原地,要说不害怕是假的,他可以不怕死,可他不能不怕脏。
他突然对寇翊生出了巨大的思念,这股子思念几乎是顷刻间决堤而出,冲得他喉咙异常酸涩。他竟然在无知无觉中依赖牵挂寇翊到了如此的程度,一想到寇翊此时正呆在又臭又脏的天鲲牢狱中受苦,他就觉得完全不能忍受。
而鲨鱼看到他眼尾毫无征兆闪出的一点泪花,还以为真的震慑到了他,自作多情得兀自愉悦起来,终于问到了正题上:“你为何要背叛天鲲?”
裴郁离将险些控制不住的情绪掩了掩,再开口时嗓子都有些嘶哑,他反问道:“我背叛天鲲?”
勾结戍龙的是曹佚秋,屠杀帮众的是曹佚秋,伏击范帮主的是曹佚秋,他一个刚入帮不久的区区帮众,怎么谈得上“背叛”这两个字?
这未免太瞧得起他了。
“我没兴趣背叛天鲲,”裴郁离抬手将眼角的泪抹去,脸上的情绪已经荡然无存,他声音漠然,“机会难得,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正巧,方才匆匆而出的孤鲨帮众踏进了门内。
“凭孤鲨之力的确难以成事,”裴郁离继续操着毫不在乎的调子,道,“帮主要联系其余势力那便抓紧时间,我只有一个要求,前往天鲲时带上我。”
鲨鱼立刻意识到,他小瞧了眼前的人。
这人不是故作镇定,是真的没什么畏惧,否则怎么会清清楚楚地洞察他的想法?
孤鲨帮只是这海寇团伙中的一只,这么多年海寇帮派各干各的,该到了同仇敌忾的时候了。如今天鲲势微、戍龙内乱,此时不打这场翻身仗又待何时?
鲨鱼下定决心后的确着急,最着急的事便是将平日里离心离德,关键时刻却该拧成一股绳的海寇们先拧起来,可他绝对不喜欢被人随随便便拿捏在手里。
他看向裴郁离的眼神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危险。
“我什么都不要,”裴郁离在他开口之前重复说道,“帮主事后可以杀我,也可以以我取任何乐子,我只有一个要求,前往天鲲时带上我。”
“还有,”裴郁离说完那句,倏然将青玉枝拔出了一半,凌厉的刀光在整间屋子里闪了闪,他继续道,“别再让你的人乱抓乱摸,否则我砍了他的手。”
后面那正在“乱抓乱摸”的海寇动作一顿,本还不怵,可又一想到当下是帮众即将行大计之时,又有些发怂,讪讪收回了手。
鲨鱼并不理睬这一点,而是问道:“凭什么带你?”
鲨鱼说话的同时,脚步已经有了往外走的动势,裴郁离先他一步往外去,边说:“带上我没有坏处,不带我没有好处。”
鲨鱼闻言将大拇指关节摁得嘎吱一响,跟着走了出去。
裴郁离并没有交代自己的任何目的,可话里话外却都在给鲨鱼灌安心药。
送上门来的内贼为何不用?这可是对天鲲如今状况最清楚的人,许多情报还得从他的口中得知。
鲨鱼知道裴郁离是想利用海寇的力量达成一些目的,可这目的只要不会危害到孤鲨帮,便是无伤大雅的。
有匪寇才有镖师,天鲲戍龙都指着海寇吃饭,总不会设下一个内斗争权的假局骗他们往里面跳。换言之,最不希望海寇团伙被剿灭的就是天鲲和戍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