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在后方急急忙忙追出来,口中叫着:贺大哥!贺大哥!
贺匀又翻了个白眼。
这位将军约莫而立之年,可从那表情上来看又颇有些“不着调”的小性子,倒是没什么一品武将的架子。
贺呈刚跑过去就被他弯腰揪住了两边耳朵,一个提溜,便被提溜到了一边。
贺匀无奈地指了指小孩儿的鼻子,说:“呈呈我跟你说,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
“到我爹爹面前去自缢...”
贺呈捂着脸,拖着尾音,帮贺匀说完了这句话。
“......”贺匀一愣,恨铁不成钢地呸了贺呈一声,威胁道,“我镇不住你,回去叫你子忱伯伯教训你!”
这时候,秦昭也终于跑到了地方,呼呼喘了两口气,刚准备说话。
“去甲板上吹吹风,反思反思自己有多不上道。”贺匀对他一指,毫不客气地说道。
一个是功勋卓著的大将军,一个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贺匀要管教秦昭,虽不说是什么天经地义,他秦昭也得受着。
这不,心头一万个不肯,也还是老实巴交地听了话,真苦着脸走出舱口去了。
贺匀终于顺了口气,对面前的寇翊和裴郁离问道:“二位英雄,呈呈自小顽劣,方才发生了何事,尽管同我说。”
裴郁离靠在寇翊身上,眸子被一层雾气蒙着,只对着贺呈看。
他的思绪天马行空,用着全身的力气拖着寇翊的胳膊不让他走,没头没尾地对贺呈问道:“你几岁了?”
寇翊的本意是带他进屋,可此时此刻看到他的神情,却根本移不动步子。
裴郁离那神情像是透过贺呈看到了其他的什么,是隐隐带着些希冀的。
“我刚满五岁。”贺呈答道。
裴郁离全身猛地一抖,随后又从眼底泛出一丝带着失落的清明,抿着嘴不说话了。
寇翊敏感地察觉出这不是单纯的思绪跳跃,但他同时也并不想一味地去忧心又或是探究,于是轻轻在裴郁离的肩头摩挲了一下,便对贺匀答道:“打碎了药盅罢了。”
贺匀的视线落到那打翻的药盅上,低头问:“你是有意的吗?”
贺呈头抬得很高,没什么歉疚表情地“嗯”了一声。
“...好小子。”贺匀似有些无奈,挑了挑眉,又摸了摸贺呈的头顶,转而说道,“我这侄子天生是个医学奇才,又受到他父亲的亲授,识药识毒都很是一把好手。”
寇翊的眼睛兀地眯了一下。
就连裴郁离的眸子都微微一动。
客房周边仍有人走动,贺匀点到为止,继续道,“因此他见着药盅就走不动道,难免毛手毛脚的,两位请见谅。”
话已至此,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寇翊微微皱了皱眉,心头生出一股烦躁。
他几日来的防备不是没有道理,这船上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本事明着叫嚣,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解窝囊气。
但寇翊还不至于因为个五岁孩童的话就直接盖棺定论,于是放开了裴郁离,准备蹲身下去拾那沾着残渣和汤水的碎片。
正在此时,他敏锐的察觉出了一些动静。
那动静是来自舱外的,准确来说,并不是由这条船上发出的。
寇翊侧头向舱门处盯了一眼,嘴唇轻轻开合,说了句“回屋等我”,便疾冲而去。
贺匀原本不打算再管闲事,一拍脑袋又想起来姓秦的二百五还在甲板上。他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跟着冲出去了。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迅速消失在门边。
裴郁离眨了眨眼睛,一点儿也不担心地扶着桌子蹲了下去,拾起那药盅碎片仔仔细细地嗅了嗅。
“我什么也闻不出来。”裴郁离说道。
贺呈“嗨呀”了一声,蹲到他的面前,小声说,“自己的药自己都闻不出来呀?”
三位随从也没有要去帮自家将军的意思,其中一位守在裴郁离和贺呈的身边,另外两位则是背身过去,眼睛盯着周围走来走去的其余人。
方才贺呈故作嚣张地打碎药盅却不说缘由,就是怕被有心人听了去。
他年纪小小,可却很聪明,知道有人下毒,那这船上的人便都有嫌疑。
直到能撑腰做主的贺匀到场了,他才由着贺匀帮他说。
其实这也是侧面征求了贺匀的意见。
“我又没碰过这些药,”裴郁离说,“有人帮我煎。”
“那可不行,”贺呈也说,“我二伯说了,靠自己,有饭吃;靠别人,没饭吃!”
裴郁离脸上因酒气产生的红晕慢慢地在消退,双颊都恢复了白皙的模样,可说出口的话却依旧像是借着酒劲似的:“那我不管,我靠别人也有饭吃,他可有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