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时常到裴氏来玩,倒也不怕走丢。既然都走到这了,就继续走吧。耳边隐隐约约的有阵阵琵琶声。雨很大,他听得不真切,想来是那些饮酒作乐的裴氏子弟在弹曲吧。他越往山上走,路越黑,幸好裴氏大宅的灯火旺,才能照亮这山顶的路。山上的风不大,可是雨还是不停的下。瑾瑜越发的觉得那琵琶声好像近了。
拐过了几片树林,山顶的亭子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亭子里坐的,正是宁卓北。
瑾瑜站在雨里,看着宁卓北;宁卓北仿佛也感到了什么,转过身来,一愣。
雨还在下,瑾瑜的伞靠在亭子的角落里。他坐在宁卓北的对面。他有很多话想问她,但是此时,却不知从何问起。
他犹豫不决,终于开了口:“卓北。。。你好吗?”
宁卓北抬眼看看他,道:“嗯,还好。”
瑾瑜道:“你。。。很久不下山了。”
宁卓北道:“是。山上更适合清修。”她顿了顿,道:“颜芍公子他们,还好吗?”
瑾瑜道:“颜芍比以前忙碌了。东海他们现在替龙王照顾流波山呢。”
宁卓北“嗯”了一声,道:“他们,还像以前一样吵吵闹闹的吗?”
瑾瑜道:“嗯,吵得比以前还凶。以前是吵谁厉害,现在是吵谁值班。”
宁卓北听了,面色柔和,仿佛想起了昔日的时光。她问道:“观笙前辈。。。有没有再收弟子?”
瑾瑜怔了怔,道:“没有。有些人,可能永远无法被取代。”千扇也一样,她也一样。
宁卓北脸色黯然,道:“是吗。。。”
瑾瑜理了理思绪,道:“卓北,你。。。你的发带为何变成了白色?”她以前明明系的是青莲色发带。
宁卓北抬眼看看他,“是。。。是惩罚。惩罚我从今往后都不可收徒。”可是,她其实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惩罚。
瑾瑜一阵心痛,道:“。。。对不起。”
宁卓北坦然道:“瑾瑜,你没做错什么。”
瑾瑜蹙着眉,“卓北。。。你怨恨我吗?”
宁卓北不解:“嗯?”
瑾瑜道:“怨恨我当时怒劈锁妖塔,累死云真人。”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口。
宁卓北沉吟了好一会,道:“也许,有那么一瞬间,我忍不住去想,如果你没有劈塔,我师父便不会死。可是,扪心自问,我师父当年没有以身殉塔,是不是也会以身殉道。她信念如此,终归会如此选择。再者,如果当年我没有鲁莽行事,将你放走,掌门又怎么会上目山,心月前辈没有遇难,你又怎么会不顾一切的劈塔。归根结底,其实是我的错,你何错之有,我又为何怨恨你。”
瑾瑜听了,不经愣住,蹙着眉问道:“那你当时为何。。。”
他还没说完,宁卓北已经打断了他的话,低着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她眼神闪烁,似乎在掩饰。然而天太黑,瑾瑜并未察觉。
瑾瑜看了一眼石桌上的琵琶,觉得眼熟,问道:“你来修琵琶?”他不记得宁卓北什么时候弹琵琶了。
宁卓北看了他一眼,道:“这是千扇的九霄琵琶。”她缓了缓,说:“我当日在桃源山找到的。”
桃源山的千扇,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宁卓北继续道:“当时琴弦已经全断了。我后来想修,每次修了也觉得音不对。所以今日特地带来给裴老太君看看。”
瑾瑜这才记起,九霄琵琶是观笙的师兄谷釉的兵刃。谷釉死后,观笙便给了千扇。而这兵刃当年的确是裴太君所造。
宁卓北道:“修好了。便遣人还给桃源山吧。”
瑾瑜道:“不必了。现在桃源山除了观笙大人,没有谁再弹琵琶了。”他顿了顿,道:“你刚才弹的可是‘山水桃源’?”
宁卓北愣了一下,道:“啊。。。是啊。但是谱子总是记不清楚。”
那山水桃源本就带着一点相思之情,可宁卓北的手里弹的不仅只是相思,还多了一份深深的无奈。
瑾瑜道:“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弹琵琶。”
宁卓北抚摸了一下九霄琵琶,道:“我不想这灵器如此孤单的等着主人。”所以她便花了很多年的心思,去研习琵琶。她可以去抚慰那乐器,却没有办法抚慰那些失去至亲的人们。
亭子外的雨还在下,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瑾瑜离开了宴席不久,郭平仲就不老实了,软磨硬泡的非让裴光昕带他们去参观锻造的作坊。而韩氏兄弟和关沫如也没见过,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裴光昕酒喝了不少,这个时候也豪气。便就带着他们去参观了一趟造兵的作坊,还给他们详细介绍了一遍锻造的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