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四十分左右,证人说她正好要出发去上十点的课,所以记得。”
九点四十五分……那就是坠楼时间直前,李以瑞想着。
“说话的内容?”段于渊又问。
“好像是在和人争论什么,证人说声音很大,大到她和室友都被吵醒的地步,还听到女生说了『你欺骗了我!』之类的话,后来就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再过没多久,叶同学就坠楼了。”
李以瑞听得冷汗直冒。段于渊问:“监视器呢?”
“房东在公寓走廊有装,我们也调过了,在证人说的期间没有可疑的人出入。”
“会不会是本来就在房间里?”李以瑞问。
“我们也是这样想,监视器可以调到一周前,我们快转了整整一周的监视器画面,虽然时间有限,没办法精确到每分每秒,但初步看来应该是都没什么人来找他,如果是本来就在里头的人,那这人至少待了一周。”
小陈说,但整整一周都没外人拜访,这女生也真是够边缘了。
李以瑞见段于渊抚着下颚。“尸体有伤?”
“初步看起来也没有,手上也没有防御性的伤痕。但是……”
小陈欲言又止,段于渊看了他一眼,神色仍然是淡淡的。
“怎么?”他问。
“段佐要不要……自己看看尸体的样子,这样比较清楚。”小陈语带保留。
段于渊在女学生旁单膝跪下,将盖在女学生脸上的帆布掀了起来。
李以瑞倒抽了口冷气。不是因为死者的死状,坠楼的尸体本来就不会太好看,而是因为死者的表情。
惊恐。
用“惊恐”两个字形容还太过文艺,无法确切表达尸体脸上已然僵化的神情。
女学生双眼直视的前方、牙关紧咬、神色狰狞,眼神深处透露的凄凉和痛恨,让李以瑞即使只是看着尸体,也无法与女学生正面相对。
这是被逼到什么地步,才会在死亡之际露出这种表情?
李以瑞说不出话来,他总算明白,为何派出所会在第一时间内,认为这是二零一案件,而不是意外或自杀了。
段于渊捧着女学生的头颈,将她缓慢平放到水泥地上,李以瑞看他注视着地面。女学生身下全是血迹,侧额头有个明显的撞击痕,离这里五公尺远的地方有副摔碎的眼镜,料想是掉下来时被冲击力喷射到一旁。
“应该是第一现场。”段于渊说,李以瑞赞同地点了点头,加上摊贩的目击,女学生应该是坠楼后当场死亡。
“第一撞击点,在后头部。”
段于渊又比着女学生的额头,这倒是比较罕见。
如果是被人推下来,人会有习惯性防御头部的动作,一般来讲都是手或脚先着地,或反应较慢的人常见腰椎着地,头和胸后着地。
如果是后头部着地,通常以自杀或意外较为常见。
“会不会是被逼跳楼?”
李以瑞问,但段于渊没有回答,他从水泥地上站起。
“看看她的房间。”他对小陈说,小陈忙替两人开路。
叶同学的房间在六楼,是这间分租公寓的最高层。光是横向不到十步的面积,就被房东隔成六间雅房,拥挤程度可想而知。
以前李以瑞念大学的时候,也在外面租屋过,他人高马大,实在住不惯狭小的雅房,但R市套房又租不起。
当时是段于渊两肋插刀,跟他分租一间套房,还是含浴缸冷气的那种。
他和段于渊当了整整两年的室友,直到段于渊大三时因为段家出事,被招回去本家处理事情为止。
段于渊从学生时代就是这样,从日常生活到课业,完完全全一丝不茍,李以瑞还是第一次见到会把棉被折成豆腐块、挤牙膏时会忠实的从底到顶、喝养乐多会把封膜完整撕下来对折放在一边的人类。
他会来当警察,老实说李以瑞有些惊讶,警界就是个三教九流的大染缸,多数同事都长得像流氓,和段于渊这种仙师一般的人格格不入。
果然从以前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这个人在想些什么。
“怎么?”段于渊的声音打醒了他。
李以瑞才发现他盯着段于渊的侧脸,发呆了好一段时间,而他们已经走到女学生的房门口。
“啊,没、没什么。”李以瑞说。
时值一般日上午,还有许多没课的大学生待在租屋里,这种刑事案件,大多数学生都兴致勃勃,纷纷探头出来看。
段于渊不以为意,他换了副手套,开了女学生的房门锁。
房门锁是最阳春的下压式平推把手,一般有点经验的窃贼只要用铁丝就能轻易打开。
“有内扣。”
段于渊像知道他心思般,拉开门内侧说。这样女学生在房间里时,固然可以用内扣锁上,但出门就没办法,失窃了只能自认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