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种丢人的事情先前在韩宅时已经历过,再多一次也不算什么。
香气清雅,回味甘中带涩,确实是好茶,她又浅浅的抿了口。
见她这副模样,金鸿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以往请来做客的女人总是一副紧张戒备的样子,这么镇定的,还是第一个。
说起来,主动来拜访的,她也是第一个。
“你也算是个聪明人。”他真心实意的赞了一句。
对面的女人突然正色,回道:“不,我只是个莽夫。”
粗鲁冒失,不计较后果之人吗?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词有趣,到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了一会才止住,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若我不是才见到你两次,还以为……”
以为什么呢?
他没有说下去。
“既然来了,就留下住几天吧。”他一转话题,“作为对勇敢者的奖励,这里的房间你可以随意挑选。”
“我选书房。”温辛毫不犹豫的说道。
听到书房两个字时,金鸿的眼危险的眯了眯,他看向温辛,目光沉沉:“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他忽然笑了。
“那你要小心了,要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想走可就难了。”
来之前,温辛听了两个故事。
一个来自弟弟,一个来自哥哥。
关于同一个女人。
那个和她遭到同样手段却被绑架成功的女人,陈曼。
被囚禁在梨园的第21天,陈曼终于找到了向外求救的机会。
接到求助的是弟弟。
充满正义感的年轻警察不畏强权,却忘了权势的可怕之处。
它能让人生,自然也能让人死。
先一步经历了几年社会风雨的哥哥跪地恳求,以一双腿的代价保住了弟弟的命,放弃了那个女人,也放弃了心中的信仰。
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的陈曼,临死前,告诉了弟弟一个秘密。
一个能扳倒金鸿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藏在书房。
空气里有着腐朽的气息。
温辛打量着面前这间意外的有些简陋的书房。
两个等人高的三层书架上,有些年份的古书被摆放的齐整。
除此之外,一桌一椅,一卧榻。
卧榻靠窗,窗外是结了几个果子的梨树。
她试着推了推窗,没推动。
被固定住了。
除了门,这个房间,再无别的出路。
领着她参观书房的陈叔守在门口,见她四处打量,好心的劝道:“小姑娘,这里连个床都没有,你还是换一间吧。”
温辛摇了摇头。
年迈的老人家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给她留出一片安静。
温辛看了眼天色,从书架前小心的抽出一本,抓紧时间看了起来。
被快速翻完的一本本书里,藏着一位少女的痕迹。
她叫阿黎。
阿黎生于早春三月梨花盛开的时候,父亲给她取了梨的谐音黎。
阿黎自出生起就身体不好,虽有父母爱惜,却出不得门,陪伴在她身边的除了父亲的藏书,就只有书房前的那颗梨树了。
阿黎会下围棋,十六岁的时候就打败过在棋界颇有盛名的父亲,又跟着母亲练了一手好字,并没有因为上不了学而被耽误。
她聪慧敏感,孤独骄傲,这样的少女,最大的心愿不过是能养好了身体,出去看一看世界。
温辛翻开了一本棋艺杂谈,目光在某一页顿住。
“今天金鸿来向父亲请教,父亲让我和他下一局,我以黑子先行,贴子后仍胜他五子。近来身体好了许多,下一盘棋竟没觉得累。”
往后翻开的几页里,再没有这般日常的随笔。
她翻完这一本棋艺杂谈,手伸了出去才发现这是最后一本。
“看完了?”倚在门边的金鸿出声问道,随手关掉亮了一夜的灯。
温辛抿了抿唇,回道:“看完了。”
“那就来吃早饭吧。”金鸿瞥了眼位置丝毫未乱的书架,走了出去。
桌上摆好了两碗清汤面,并两碟小菜。
细绿的葱丝搭在素白清淡的汤面上,勾起了她沉睡了许久的食欲。
温辛挑着面条,安静的吃了起来。
金鸿突然想起了那个和阿黎长的很像的女人,陈曼。
她不像温辛这么乖巧。
来梨园的第一个晚上,陈曼哭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她顶着一双肿如核桃的泪眼来到桌前,战战兢兢的看着他。
她没有动那碗面,只颤抖的求他放了她,那样的弱小无辜,瑟瑟发抖十分可怜。
可有什么用呢?
绑匪若是如此轻易的对人质心软,自然也做不成这等恶事。
更何况,他才是这场绑架案的主使啊。
哀求声一日少过一日,被这空空荡荡的梨园逼疯的女人终于懂得了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