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说不上来。”出秀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复又抬起注目于我,“奴婢只是觉得……”她顿了顿,似欲言又止,“恕奴婢斗胆,奴婢觉得,程相府里的那两个丫头虽说是犯了忌讳,但也算是做了点好事。”
我刚想问她何出此言,思考就给了我答案。
不可否认,装模作样地同那俩丫鬟说了那些话之后,我这心里头的确是稍有舒缓——许是在我脸上目睹了往昔熟悉的笑容,出秀才会替我高兴吧。
可是,这一点点缓解,无非是杯水车薪而已。
“皇上……”正落寞地垂下眼帘,我就听得出秀的轻声呼唤,“皇上朴要过于忧心了。奴婢想,不管多大的坎儿,总会有过去的一天的。”
我抬眼凝眸而去,映入眼帘的是她真挚的眼神。
我翘了翘嘴角,也顾不上对方是否听得懂我的措辞,只管自己启唇道出了心中所想:“你的想法很乐观。”
只是,这天底下也是有过不去的坎的。
十日后,一份前线传来的急报似乎就是要向我证明这一点。
西凛人,进攻了沐须城。
战报入殿之际,温故离恰好也在。
是以,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同时目睹了对方眼中的波澜。
多日前的忧虑,真的一语成谶了。
十天,最先出征的年饶早已按照温故离为他送行时的叮嘱,见机行事地驻扎在了沐须城内——驻军后没两天,敌人就大举进犯。
连同城内常驻了两万士兵,沐须城眼下仅有十二万军力——而敌人,有十八万。
所幸我已预先同温故离商量出了备用的方案,故而得以即刻下旨,命守在附近城镇内的将士悉数赶赴沐须城,支援年饶。
既然敌人业已将沐须城作为目标,那么无论他们是否知晓这座城实为我南浮咽喉之地的秘密,我方都可以派重兵与之对抗了。
然而让我始料未及的是,五日后从沐须城传至皇城的,竟是我全军皆被围困于城中的消息——敌人又调派了二十万大军,总计三十八万,愣是通过夜以继日的三面夹击,将我军总共十八万人马削减到了十三万,他们甚至在某一场大战后,占据了南面的有利地形,导致沐须城陷入了几近四面楚歌的窘境。
当然,在这一过程中,敌人的数量亦在减少。可是从剩余的总人数上看,双方力量仍是相差悬殊。
要是就这样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沐须城必破无疑。
我坐在案几前,双眉紧锁地凝视着桌上的地图。
让离得近的兵力前去援助也是不现实的,他们各自都被西凛的零散军队所牵制着,根本抽不出身来。
我军将士以一敌二,是压倒性的劣势……
怎么办?再派人去?
就在我以上述决定为风向标开始调集兵马之际,前线却又传出噩耗,说是尽管年饶在拼了命地试图力挽狂澜,但无奈我军在敌军连续多日的围攻下折损严重,加诸供给短缺,已有军民开始动摇乃至绝望。
这委实是一个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消息。
青黄不接,人心涣散,这是多少人马都补不回来的。
就算派人前去成功夺回了沐须城的南城门,再送入粮草、药物等补给,怕是也很难安抚全城上下对兵败城破的恐惧。除非我方能投入兵力至与敌军数量接近等同,否则即便是城里的普通百姓,也可以预见到这场大战的结果。
然而令人心焦的是,别说我一时半会儿筹集不出这么多人马来,即使整出了二十万大军,我又如何保证能够赶得上?
军力,军心,民心,供给,时间……
一个个关键词在脑中交替盘旋,我站在案几前拧紧了眉毛,俯视着案上不曾撤走的地形图,前额已然渗出了涔涔冷汗。
突然,我注意到了一条国界。
“皇上……”正在此时,数日来因与西凛之战事频繁谒见的温故离恰好开了口。
“别说话。”我短促而有力地打断了他,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图纸。
他闻言不再出声,而我也顾不得他此刻作何感想,忙不迭找出了几个月前使用过的自制直尺。
拿着尺子埋头丈量了一番,我头也不抬地开口发问:“从皇城抵达沐须城,如果是几万精兵,最少需要多长时间?”
“回皇上,至少……也需要四天。”底下不知是谁作了答。
四天……距离是不到三倍,那就是十余天……
我紧盯着地图,心里进行着飞快的换算。
“沐须城里有多少民众?”盘算着一个尚未成形的计划,我又急急追加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