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远一言不发地为江瞿阑处理着伤口,空气安静到极致。
突然听到一阵高跟鞋的声音,转眼一看,果然是易枝过来了。姜非心头一喜,正准备打招呼。
“易小姐,这边请。”一个女人从车里出来恭敬地对她说。
这个女人姜非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魏锦航的秘书,王奇胭。
“沈阿姨,你回去照看安月吧。”易枝对沈淑华说完坐进车内。
直到车驶出去,易小姐没往这边多看一眼。姜非心里猜到了两分,悄悄在后视镜里瞟一眼。果然,江先生的眼睛盯着驶离的车。
他们的车是黑色宾利,曾接送过易小姐多次,况且他刚刚开着车窗,她不可能认不出。
江瞿阑突然厌恶自己,他到底还在等什么,等什么!明明知道她绝情的像是根本没有心,明明知道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和践踏。
等什么?等着当她的男小三?情人?
恨也好,爱也罢,都是他一个人的惊心动魄。
烈日在上,暑气腾腾,他却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冬季,寒风凛冽,冻的他骨头都麻了,心脏打着颤,无助地跌坐在雪地里。
多年的追逐,终究是一场空。
一个人的心能再疼能疼到什么地步,热火烹油,白蚁噬心,不过如此。
他从年少时就真诚而又炽热地爱上了一个女孩,8年,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回京市。”
*
易枝在阳台的吊椅里缩了整整一夜,她眼中仍是呆呆的,人生大悸,说不出一句话。一枚男戒被捏在她的手心。
对不起,江先生。小的时候欺骗了你,长大了又欺骗了你。她成长了,也想起来了,有能力独当一面,可是,如今又永远失去爱你的身份。
天刚蒙蒙亮,王奇胭就带着一群造型师敲门进来。女造型师们十分兴奋,高兴地祝她新婚快乐。
她站在中央依照指令抬起双手,洁白松软的婚纱套上来。闭上眼睛,有人拿着东西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头发被一缕一缕编好,别上晶莹的珍珠,再架上一顶王冠,她的脚被捏着慢慢放进做工精细的粉色高跟鞋里。
一身,从上到下,全部都是婚礼专用。所谓一生,便从这“一身”再次开始。
婚纱很合身,像是早早就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白色的裙摆拖曳在地,白皙的颈间缀上紫色宝石项链,大气端庄,长睫煽动,未及上妆便已经楚楚动人。
定好妆后她提着裙子被小心翼翼送入车内,三个造型师比新娘还开心,赞叹不已,可真美,有这么好看的新娘子,做丈夫的可有福咯。
王奇胭给几人发了红包,接着送她去婚礼现场。
窗外的景物一一闪过,每闪过一处景物,她就离家远一点,就离江瞿阑远一点,像是一场悄无声息的告别。出门前魏锦航给她发过消息,所有亲友都已经到了现场,就等着她了,叮嘱她装也要装得开心点。
“王小姐,你伤心吗?”她头靠在座椅旁,目光涣散,“你爱他,不是吗?”
王奇胭愣了一秒,握着手中的方向盘说:“易小姐聪慧,不过大可以不用担心。比起爱我更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这世间最强大最神奇的,莫过于爱,明明是最自私的,却又叫人无私。有爱的人,最强大也最软弱。
爱是刺刀也是玫瑰。
车开了很久,从天光还未大明就出发,一直到朝阳初露,再到金色的光芒一点一点照入车内最后慢慢变得灼人还是没有停下。车平稳的驶着,她昏昏的睡去,直到停车王奇胭才把她叫醒。
眼边偌大的草坪一望无垠,苏市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哈哈哈”一群小花童穿着小骑士服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围住她,用稚嫩的童星咿咿呀呀唱起歌谣:“明明很爱你
明明想靠近
为什么还要再浪费时间
不把你抱紧
够真心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我会拼命让你更满意……”〔1〕
小花童们有的牵着她的手,有的拿着花篮撒小花瓣儿,有的乖乖牵起她的婚纱裙摆带着她往前走。
王奇胭在红毯的开端目送她。
易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移动的,两腿又是怎么交换着前进的,红毯好长,一切都很漫长,像是怎么都走不完。
红毯两侧摆放着粉色永生桃树,树枝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绸带,每一条绸带上都写了祝福语。
自拱门起被红绒布围掩,里面就是魏锦航,和所有的亲友。
快一点吧,让所有的都结束。
她抬起手拉开围布,里面却是一片空无,空无一人,包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新郎本人,魏锦航。
装满白色玫瑰花的背景墙上徐徐放下一块幕布,幕布里的图像由模糊慢慢变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