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陛下赐我一死。”齐时雨说。他还急着去下面见沈停云,停云向来听话,一定会在黄泉路上等着自己。他不想他的濛濛等自己太久。
喻寒依顺着齐时雨的目光看向帘栊,他知道齐时雨此时此刻望着那里在想些什么。皇城向来戒备森严,可偏偏那天忽然闯进了两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鼠,一只蹿进了金月阁,一只则去了居龙殿。
季明归……喻寒依垂下双眼。不,自己喜欢的人,一直都是齐时雨,只有齐时雨……
“时雨哥哥,你不想知道我那个小叔葬在哪儿吗?”喻寒依问。
齐时雨忽地抬了头。
在皇陵里的时候,他被喻寒依的手下强行带走,眼睁睁地看着停云的尸身离自己越来越远。喻寒依肯定不会把他葬在皇陵,可沈停云最终去了哪儿,他不敢去想。
“你答应朕好好活着,朕就让你去看看他。”
“我答应你……答应你。”齐时雨不假思索地回应,似乎整个人都有了些活着的气息。只有沈停云,才能让他像个活人。
喻寒依:“口头答应不算,给朕看到你的诚意。”喻寒依叫了婢女服侍齐时雨洗漱更衣,自己找了张桌案,抱着奏折就在金月阁批阅起来。
齐时雨换了衣袍,把头发仔细束好,虽然看样子仍是过分得瘦削,却比之前要好得太多。
“时雨哥哥,你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跟朕见面的时候吗?”
齐时雨摇摇头。
他醉心权术太久,在不该走的那条路上越走越远,早都忘了周身风景几何。
“朕还记得,是一次中秋的夜宴。”
那年中秋宴,齐时雨和父母一道进宫赴宴。当时齐时雨刚从方捕快那里被救回来不久,大病初愈,性格也变得沉闷了不少,王妃放心不下孩子,吩咐下人带着齐时雨去御花园里散散心,小世子就是在那里遇到的喻寒依。
喻寒依被二哥污蔑摔碎了钰坤殿的琉璃杯,被齐时雨看见,出面替他在皇帝那里做了证,让喻寒依免于了一顿训斥。
“朕那时就想,以后要是做了皇帝,一定要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送给时雨哥哥。”小孩子的爱恨最纯粹,但爱意的种子在那时埋下,渐渐生了根。
“只是朕没想到,时雨哥哥不想要朕给的,只想拿自己亲手夺来的。”
齐时雨笑了一声,说:“我幼时,也曾许过别人什么。但现在想想,到底还是可笑。陛下错就错在对我有了真心,一个连别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人,怎么可能会去爱别人?”
喻寒依道:“朕还记得你跟朕说过,眼看不见,心却可以见。”
“我错了。”齐时雨道,“眼都看不见,心就更看不见了。”
守在他身边爱他护他把他当成神来敬仰的,他没看见,处心积虑算计他的,他也没看见。等到什么都没有了,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爱错了人,也恨错了人,到底无济于事了。
他想,我确实不该寻死,我应该活着,怀着对停云的愧疚跟爱意,在漫长的煎熬中慢慢死去。只有这样,才能算是让害死停云的人得到了惩罚。
这天后的齐时雨逐渐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赏花、品茶、作画,倚栏听风,焚香品竹,陈年的河东乾水似的喝下去,拖着喻寒依一起谈天说地,有时幕天席地,就在院中睡过一夜。
“陛下,兰芳宴可太久没办了。”
喻寒依便依着他,在宫外寻了间宅子,以御史中丞燕明的名义遍请京都风流才子。
那宅子就在陌柳巷的最深处,长堤河前面。
丝竹管弦相缀,齐时雨端着酒盏,目光看向的却是院子的角落。
从前每每兰芳宴,沈停云都站在人群寥落的地方,偷偷地注视着自己。但现在同样的位置,人却换成了喻寒依。
喻寒依靠在院角的榕树边,朝身边的高桓低声问道:“他从前,是不是就喜欢坐在这树底下,看看医书,晒晒药材?”
高桓道:“陛下重义,季明归走了这么久,还记得他。”
“重义吗……”喻寒依笑起来,想起自己和季明归在南疆治疗蛊毒时发生的点点滴滴,“对,朕只是觉得,他救驾有功,没能给他应得的封赏,对他问心有愧。”
“高桓,你跟齐妃说一声,今夜由他来侍寝。别喝得太醉,朕对半死不活的,没兴趣。”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又名,想老婆二人组(皇帝是受)
第28章 不思量
兰芳宴入夜就散了,齐时雨没喝多少,只是有些醉意,喻寒依反倒烂醉如泥。
“侍寝,就这?”齐时雨朝高桓询问。
他没把喝醉的喻寒依当回事,高桓却把齐时雨关在了居龙殿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