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缨跟在苏泽身后出去,一抬眼看见昨夜那个站在苏泽身边的人。
苏泽看他一眼,见他眼下乌青有些明显:“怎么?昨夜没睡好?”
杨淼闷声道:“是。”
昨儿苏泽叫住那个姑娘,杨淼原以为苏泽终于开窍,想要借那个姑娘解一解心中多年来的愁苦。
哪里想得到,一转眼,苏泽就把那姑娘扭手送到他屋里,害他一整晚和那姑娘大眼瞪小眼地枯坐。
也不知道苏泽在想些什么。
思及此处,杨淼愤愤不平地看了齐元缨一眼。
齐元缨不晓得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人。
那人一看见她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她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后来她又想了想,猜测他约摸因为那日她毁了那团邪气,让他心里不痛快了。
苏泽带她去的地方,她并不陌生,正是昨夜她心心念念想进去的地方。
昨儿夜色太浓,到处都乌黑黑的一片,而这间屋子看上去也像是阴沉沉的鬼屋一般。今日天光大亮之后一瞧才发觉这屋子其实也很普通,与别的屋子原没有什么两样。
推门进去,这间屋子进深三间,屋里摆了一个足有一个人高的高台。高台上放了一尊七彩琉璃瓶,瓶中那团略显不安分的黑雾正是她苦苦寻找的邪气母体。
齐元缨纳闷,苏泽能这么大大方方带她来这儿?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苏泽抬头看着那团邪气,眼中发亮,像是找到了属于他的光:“你千里迢迢来西境,不就是为了找它?”
说完,苏泽看向她。
他们两个是垛塑匠不敬泥菩萨,谁不知道谁。
齐元缨也不想与他打太极,她道:“既然知道我此行是为它而来,你怎么还敢带我来?不怕我趁你不备,毁了它?”
苏泽扯了扯掌中的链子,无声提醒齐元缨,她亦不自觉踉跄一步靠近苏泽。
苏泽道:“你大可以试试。”
是,她被锁着,根本无法单独活动。
可她就不信了,他还能锁她到死。
“邪气只能让人失去意识,严重点,也就是赔上一条命。可你攻击的全是平民百姓,于你而言,到底有何意义?”
“你说呢?”
齐元缨脑筋一转,虽然苏泽现在攻击的是平民百姓,可这不代表他往后不会攻击大齐军队!
若叛军真刀真枪与大齐军队开战,齐元缨不怕。可苏泽若借这些旁门左道对付大齐军队,大齐何谈胜算?
齐元缨劝他:“我送你去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你的地方让你安享晚年不好么?何必打打杀杀,一辈子提心吊胆的?这多没意思。”
“我这人怪得很,天生不喜欢安逸,总想搞点什么事情。”
齐元缨气结:“你!”
齐元缨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苏泽耳朵下面那一块,意外发现他耳下有一道蜿蜒向下的疤痕。那疤痕不长,约摸她半截大拇指的长度。
她怎么不记得从前他耳下有这道疤?
等一等,五弟和七弟说在他脸上划了几下,难不成这是他们划的其中一下?
齐元缨不自觉偏转目光,打量起他脸上其他地方,却没发现有别的疤痕。
苏泽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来来回回地游走,直视她的眼睛道:“你在看什么?”
“你……当时五弟和七弟有没有为难你?”
苏泽原本如湖水般平静的瞳仁中隐隐有暴起的泉水在涌动,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苏泽什么都没说,但齐元缨知道,当时五弟和七弟,一定没有轻易放过他。
不知道苏泽在他们手下到底受了多少罪。
他原应该恨的。
齐元缨思虑过后道:“苏泽,你看这样行不行。曾经大齐让你吃了许多苦头,我也知道你十分无辜,你应该恨。但事已至此,我没办法挽回什么。可那些平民百姓也无辜啊。你看看外面的百姓饿死了多少人?你养的这个邪祟又害死了多少无辜人?”
“我请你收兵,不要再让无辜的人流离失所,更不要让那些人走一遍你曾经走过的路。既然是我大齐皇族做下的孽,我身为大齐太女,这笔账理应由我来还。”
齐元缨底气十足地放下豪言壮语,大有舍身成仁的意思。
苏泽乜斜道:“你来还?”
齐元缨手腕一转,快速抽出杨淼腰间的佩剑挽了个剑花,抵住自己的脖子,带着必死的决心道:“你不就是想报仇么?从前他们欺负了你多少,你尽可以从我身上讨回去。无论你想将我千刀万剐,还是将我扒皮抽骨,我绝无二话。”
反正她这条命不长,用她不长的命数换小邪魔放下屠刀。
这笔买卖,她怎么想,怎么看都觉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