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伤口后,林怀恩不禁有些出神,眼睛对向某处,眼神却没有焦距地散开,嘴唇紧紧抿着,不肯把心中的憋闷和难受说出口。
隔日。
一夜没睡的林怀恩从床铺阴影处钻了出来,下了床后,披着蒙蒙的晨光,先去了熟悉的金銮殿,默默候在了凤椅上。
挨到了五更天,帝少泽踩着点来了,踏上了长长金阶,坐在了正中央的龙椅上。
林怀恩偷偷撇过余光,检查起帝少泽上下装束,一点一点地搜索着可疑的痕迹,连衣角边的细节都没有放过。
几番眼神盘查下来,帝少泽身上好歹是没沾着什么小妖精的私物。
林怀恩还是不够放心,又问道:“陛下昨夜是在朝阳殿睡的吗?”
帝少泽眼泛困倦,指腹揉了揉眉角,答道:“没。狐姬昨夜被猛兽一吓,害怕得无法睡着,朕在正和殿哄了他一宿。”
闻言,林怀恩紧紧抿住下唇,克制住发抖的唇肉,难以再开口一句,怕再从帝少泽口中问出更暧昧缱绻的事来,只用鼻音回了一句‘嗯’。
帝少泽撇过俊脸,倏然伸起手,用手掌强制性地捏高了林怀恩小巧的下巴,自然瞧清了林怀恩眼下的乌青,夹在那对清澈的杏眸下,相当显眼。
帝少泽嘴角扯开一丝嗤笑,“没想到林大人也怕猛兽?也吓得一夜没睡?”
林怀恩撇开闪烁的眸子,“还……还好……”
与帝少泽相识的那前五年,他跟着帝少泽见识过大大小小的风浪,吃过数不清的苦头,也算历练出了一颗风雨不动的心脏。除了天生地怕打雷,林怀恩从不怕别的。
但性子磨炼得再坚韧,在感情的事上,他依然只是个凡人。昨晚睡不着的原因,说白了,只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难过和失落罢了。
想起初次定情时,帝少泽曾说过要教他情爱。这难以成眠的昨晚,便是情爱所带来的第一道伤口罢……
思及此,林怀恩脸色愈加苍白无力,下巴尖也跟着轻轻打颤,像是只脆弱的猫儿一般,在帝少泽掌心中瑟瑟发抖。
帝少泽凤眸闪烁了两下,缩回了手,不再做什么让他难堪的事来。
退朝后,林怀恩在御书房帮着批阅奏折。处理完奏折后,林怀恩又忍住自己的困倦,忙得脚不沾地地,到了内宫去清点名册,发放了各宫侍女侍从的月钱。
林怀恩常年忙于政务,对夫妻之道实在没什么研究,只能照着娘亲所教的,把该处理的后宅内事都做好,尽到做正妻的本分。
待把所有事情都忙完后,已经迫近黄昏了。林怀恩这才有空,回到自己的殿宇,在宫人的提醒下,发现狐姬正等候在长廊下一道桌案边,已经等了许久的模样。
狐姬搁下温热的茶,嫣然笑道:“想来是狐姬昨夜受宠,惹怒了皇后,才让狐姬今日等了如此之久,给狐姬一个下马威。”
林怀恩繁忙间不小心地忘了每日的请安,但落在狐姬眼中,是林怀恩嫉妒他而故意为之。对此,狐姬不仅不难过,还有些洋洋得意,仿佛尝到了一丝胜利的甜头。
今日,狐姬不再穿着那身妖娆的红装,而是换上了一身月牙白的窄小衣袍。那身衣袍朴素陈旧,衣角边稍稍泛黄,散着一身浓重的樟木香。
保存它的主人显然花了些心思,才能将十年前的衣服保存得几乎完好。
在瞧见那身月牙衣袍时,林怀恩的瞳仁深深一缩,由于过度的震惊,一时没办法把眼神从那身衣服上移开。
狐姬从座上站直起身,对上林怀恩格外凝重的脸色,转了一圈自己的身子,炫耀起了自己的衣袍,“狐姬既入宫来服侍陛下,自然得穿汉人的衣服。这身月牙衣袍,是陛下赏给我的。皇后大人觉得如何?很衬狐姬罢?”
这身熟悉的衣袍,再配上这张稚嫩的脸蛋。
林怀恩的心中却只剩下惊恐,仿佛照了一面会动会说话的镜子,仿佛一个虚假的十年前的自己,正陌生地摆在自己面前。
帝少泽在教狐姬如何模仿十年前的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只因着自己这只金丝雀犯了错,渐渐讨不到帝少泽的欢心。所以,帝少泽便调.教起了另一只金丝雀,教它同样的技巧,纵容它来取代自己吗?
“今日已见过了,再加上我也乏了。你退下罢。”
说罢,林怀恩先一步转过了身,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般,携着满身的慌乱和无措,走回了自己的殿宇。
身后,狐姬弯扭着软腰,用骄傲、满足的神色,把玩起身上这副衣袍的绣线来。原本他还嫌这身衣袍太老旧了,但瞧着皇后这挫败的模样,想来这身衣袍还是很有来头的,穿就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