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姜月拧眉细听,下秒动静来袭,却是掷地有声的撞击,似乎是谁在楼上摔了个结实。
她的心跟着一颤,回神时人已经站在楼梯口,侧身往头顶一瞧,入眼一只鞋子底正慢悠悠地往地面横。
姜月三两步并上去:“你还好——吗……”
尾音卡在嗓子眼,她恨不得掐掉自己的舌头。
眼前,男人靠墙而坐,一条腿随意搁着,一条腿撑起,掌心虚浮地遮住大半个额头,不知是没注意到姜月还是压根就不想理,人都走近了也毫无反应。
迟间。
姜月默念他的名字,随之却想到此人之前的恶劣行径,心中顿觉添堵,左右打量没见什么大事,转身要走,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了几声微弱的叹息。
鬼使神差的,她重新看回去。
迟间头顶开了扇窗,此时此刻,有风挟着雨飘零入内,不仅沾湿了他的肩,也卷来淡淡酒香。
这是……喝多了?
姜月犹豫片刻,终于裹紧外套往窗边靠去,不料刚伸出手就被狠狠一拽,身子猝不及防地直往下坠:“哎,你这人!”
她反应极快地撑住墙,待要抬头谴责,满目恼怒却在转瞬之间变为惊恐。
脖子两侧,冰凉的手指摁下不轻不重的力道,正是呼吸与挣扎的临界点。
“我怎么?”迟间将她的另只手抓在胸口,很轻地问。
胳膊开始颤抖:“先放,放开……”
迟间却像没听见似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逡巡,仿佛要将每寸肌肤下的骨血尽数剥开:“说实话。”
似是层层递进的威逼,姜月便慌得什么也顾不上:“我是……帮你……”一面解释,一面试图去扒他的手。
可小船如何抵抗滔天巨浪,到最后也不过徒劳无功。
要是……没有刚才的滥好心就好了……
姜月止不住绝望,可倏然间,却见迟间笑起来:“姜月。”
他从唇齿间缓慢摩擦出她的名字,停顿片刻,突然把人往身前一带。
姜月彻底扑到他胸口,脸埋下去的地方,能听到一声声蓬勃的心跳。
然后,后脑勺被人一把扣住,他抵在她耳边,略带嘲讽,又隐隐有叹:“在迟家,心太善的人可活不久。”
这话伴着浓重的酒气,仿佛遮天蔽日的一张网。姜月被捆缚得难以动弹,好不容易感觉到松动的痕迹,却伴着一声肝胆俱裂的“你们”,身后顿时传来玻璃落地的碎裂之音。
姜月鼓足全力推开迟间,回头。
季明芮与阿姨就站在楼梯下方,要不是被阿姨拉着,她恐怕早就冲上去了。眼下玻璃杯的残渣落在脚边,她也不管,就瞪着姜月:“你看到个男人就要扑?”
阿姨拽她:“瞎说什么!”
季明芮指着姜月:“妈,你不也看见了,刚才她明明——”
“季小姐,这人如果你要,尽管拿去,我提前祝你们冰释前嫌。”姜月扶着膝盖站起来,眼睛扫过还坐在地上的迟间,“能起来吗?”
迟间懒懒散散地伸出手。
她啪地一下拍开,转身就走。
回去路上,阿姨不住赔小心:“姜小姐真对不起,我女儿从小就被宠坏了,有时候说话容易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姜月嗯了声:“我刚才……其实也不太对。”
“没有没有,该是她的错就是她的错,不过——”阿姨犹豫,“要是待会书民问起来……”
“您放心,我不会说的。”她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扭头装走神。
刚才打迟间的那一下子纯属脑抽,现在想来实在有些后悔。
但能怪自己吗?
忍气吞声是生存法则,却并非人生常态,就算是再没脾气的人,无端遭受“生命之危”,哪怕对方只是唬人,也够损了。
想到这里,姜月忍不住摸了下脖子,由衷期盼以后再也碰不到那人。
迟书民已经在外等候多时,见人过来直接把姜月拉到一边:“待会你少说话。”
“啊?”
他不欲多解释,只是说:“刚才出了点事,爷爷可能心情不太好。”
这个时间点,参加寿宴的客人已经回去了一部分,剩下的不是彼此有事相谈,就是想在迟家面前刷刷脸。
因此,主桌的大部分人都在各自应付,留上首迟老先生与服务生耳语,他见迟书民走过来,紧绷的神色稍稍放晴。
迟书民:“您怎么了?”
迟老先生摇头,示意服务生离开,看向姜月:“小姑娘,怎么称呼?”
“姜月,生姜的姜,月亮的月……老先生您好。”
“坐吧。”等两人坐好,迟老先生又发问,“多大了?”
“二十六。”
“哟,看脸我还以为是个学生。不是玉川本地人吧?”迟老先生说着,冲迟书民乐,“咱们这地方,多久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