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喜怒。”御医跪在了地上,“臣有猜测,却不知该不该讲。”
围椅上坐着的人不是对外宣称南下的当今陛下还能是谁。
孟琰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你说该不该讲?”
御医抬手抹去额上的密汗,道:“老臣看公主像是存了死志,因此才高热不退。”人若是想活,扛过去了慢慢就能将身子养回来,可这人没了求生的意志,自我放逐,即便是一点小病也会越来越体弱。
但端元公主不该啊!
孟琰闻言,眸中晦暗不明,不知过去多久,他轻咳一声道:“罢了,近两日辛苦你了,回府好好歇息。”
“可是公主她……”
“自有旁人。”
“是,陛下。”御医行礼告退。
殿内变得安静下来。
孟琰揉了揉眉间,看向某个方向。
傅明月被关在那里。
他的眼神渐冷,浮现几分狠戾。
不到一刻钟,雾隐大师到了偏殿。
“陛下。”
孟琰将太医说的话告诉他。
雾隐并不意外,沉默片刻后道:“陛下,拖不得了。”
“好,按你说的做。”
……
“砰砰砰……”
“砰砰砰……”
敲打木鱼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床架前摆着蒲团,雾隐大师正团坐于上。殿内除了木鱼声,还有他的诵经声。
房内的方桌上摆着一鼎香炉,缕缕轻烟飘出,整个屋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床上的人不久前还时不时发出呢喃,此刻变得十分安静。
公主的病症在旁人眼中或许是失心疯等癔病,可在他看来不过是弱小者的反抗,因为无法应对,逼得自己生生割裂。
当初他让其她几位陷入沉睡,如今却要将她们各自的记忆全部唤醒。
只有主位接纳所有记忆,此病才有可能根治。
“公主,该醒了。”
“醒来吧。”
“公主,能听见有人在唤你吗?快醒来。”
雾隐大师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几句话。
不知道过去多久,床上的人手动了动。
“我、我睁不开眼睛……”
“再试一下,能睁开吗?”
“可以。”
“你看见什么了?”
“太黑了,看不见,只听见有水声。”
敲木鱼的手微微一顿,雾隐继续开口:“水声?你仔细看看在哪儿。”
“河边,在河边,那边好像有个人。”
“走过去看看,认识她吗?”
“看不清,我看不清,她说她在等人。”
“她在等谁?”
“霍朝,她说她在等霍朝……”
雾隐:“太晚了,你让她回家,霍朝在等她。”
“她不愿意,她说霍朝和她约好了在那里见面。”
雾隐敲了木鱼三下,随后霍朝不知从哪个角落走出来,他表情严肃,略显狭长的眼尾泛着红晕,似乎在忍着什么。
“霍朝来了,你让她听听声音。”
霍朝从未觉得这般难以开口,他闭了闭眼,声音微颤:“公主,我是霍朝。”
床上的人不安地动了动,没有血色的嘴唇无声地说了几句话,声音太小听不清。
“公主,让她别等了。”
“她、她哭了。问你为什么不守约定?”
“他太蠢弄错日子,前一天在河边等了一夜,没等到她。”其实这件事两人早已经说清,现下看来,对公主的病情仍有影响。
“公主,你让她回宫,告诉她霍朝会去找她。”
霍朝还想开口,雾隐大师抬手示意他别开口。
雾隐:“公主,你愿意让她回宫吗?”
仿佛过去了许久,实际不过敲打木鱼两下。
“好。”那声音虽微弱却坚定。
雾隐松了口气,才抬头便觉身侧传来一阵风。
霍朝已经走到床边,他低身看向床上的人,她已经醒了。
孟姝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睛有些涩,“霍朝。”
“我在。”
脑中的记忆从模糊变得清晰,似乎才刚刚发生,让她一时分不清今昔何时。
“我在这儿。”霍朝又重复了一遍。
不知为何,孟姝一瞬间有了落泪的冲动,她抿唇笑了笑:“我看见了。”
话落,她脸色一变,“我父、父皇怎么样了?”
“陛下没事,好着呢。”
孟姝却再忍不住眼泪:“给父皇下毒的是我。”这世父皇无碍,可上一世父皇却……
想到此,她情绪难免激动,最后难受得干咳起来。
霍朝:“公主!”他连忙将她扶起身,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手则拍着她的后背。
雾隐出声:“陛下知道是你,他一直知道,而他从未怪过你。”
孟姝坐起身才看见屋内还有旁人,却并不惊讶,“雾隐大师。”
“是我。”雾隐:“公主可有什么想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