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百年寺规,圣物若不幸丢失,寺中僧众能寻回圣物者,若想争那住持之位,几乎无人可与之敌。
而眼下,寺中形势,德缺住持眼中的接班人无疑是淳一和尚,这便占了四分。
加之寺内僧众选举,淳一至少也可得到半数以上票数,如果没有意外,超过半数五分应无大碍,淳一当选下一任住持一事,虽从未摆上台面,但在众人私下眼中,却可谓是板上订钉一般。
而性空为人,向来阴险骄纵,自恃有官方背景,那地方官府推举的三分是手到擒来。
近年里他仗着手中钱帑丰厚,多用钱物收买寺中人心,也有了几分自己的力量,但是若和淳一竞争起来,终还是差了现任住持手中那宝贵的四分。
而近日寺中先是舍利子失窃,今日性空又让这如意将住持诱来,难道便是要大耍阴招,将住持拉下马,折损他那手里的四分不成?
淳一心中思虑,一双虎目却牢牢盯着密室外的洞静。那性空与如意若要贸然生变,自己便会第一时间冲了出去,保护住持要紧。
性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慢走到德缺的面前,一双山羊眼闪露凶光。
“到底是蓝若寺第三十八代掌门,师兄的内功心法,修行果然精深,毫无征兆之下,竟也能察觉到我身藏于此,佩服,佩服之至!”
德缺冷笑一声,道,“师弟,不是师兄的修行有多深,主要是你这偷鸡摸狗钻床板的本事,多年来没有什么长进,哼哼,这些年来,你以为你那些污七八糟的丑事,包括你和如意的奸情,真当我一无所知吗?”
性空冷笑道,“师兄不要信口喷人,我性空这些年来,跟着你这佛门高人,念的是修身经,拜的是修身佛,若说我有什么污糟之事,嘿嘿,想来也是跟着师兄你学来的呢。”
德缺面色微微一变,却又快速恢复平常,低头看了一眼正在挣扎的如意,正色道。
“老衲没闲情与你做这口舌之争,我只问你,这如意被逐出寺后,还在这里与你暗通款曲,奸情不断,倒也罢了,为何今日要让他出马,假说他手中有酷似舍利子的珍宝,诳我前来,而你潜于暗处,伺机偷袭,究竟意欲何为?你真以为搬走了我这块绊脚石,便能稳操胜券,做新一任住持吗?”
性空慢慢向前逼近两步,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寒意,“师兄,既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不怕你恼。”
他忽然冷哼一声,朝地下狠狠吐了一口口水出来。
“没错儿,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偏要拿下这住持之位不可。师兄,我虽是半路出家,可是跟你在这蓝若寺也已一同厮混了二十余年,不论对你还是对这寺庙,老夫自认也是做得仁至义尽。论资历,论年纪,你卸任后,怎么也该是我来接任,也算是你对得起我这个老兄弟一场。”
“可是你却完全不顾这些年的情意,也不顾我多方托来的各种关系,一意孤行,偏要让那乳臭未干的淳一小子做这住持之位,你说,我能不能咽下这口气,能不能心服口服?”
德缺一边用力制住不住想要挣脱的如意,一边摇了摇头,叹了一口长气。
“师弟,常言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只对你说一句,你虽入寺数十载,可是何曾真正动过半点佛心,修过一丝佛性?要知道,并不是剔了光头,披了袈裟就会立地成佛。你本质上,不过就是一追名逐利之人,更何况私下里贪财好色,烂事做尽,我又怎会置淳一那样心无旁鹜,一心向佛之辈不理,而违心让你这污浊之人上位呢?”
听到德缺住持这番话,当午不由暗暗点了点头,将双唇贴在淳一耳边,柔声道,“住持夸你一心向佛呢。”
淳一“嗯”了一声,轻轻转过头来,也将双唇贴在当午耳边,低声道,“可是小僧现下…现下一心只想与法师双修…”
当午:“……”
系统:“完了,这和尚跟你搞上瘾了!”
性空听完德缺这番义正言辞的话后,先是沉默片刻,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他笑得突然,把德缺、如意乃至密室中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半晌,性空勉强收住嘴角的笑意,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德缺的脸。
当午不由自主地便随着他的目光也把视线落在德缺住持的脸上。
虽然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可那时当午正一门心思想着要去偷看和尚们洗澡,根本没有注意过那个快六十岁的老和尚长什么样子。
可是现在仔细看去,他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在德缺那张坚毅沧桑的脸上,竟然似乎有几分莫名的亲切之感。
真是奇了怪了,这张脸,像谁呢?
第二十一章
忽然之间,当午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还没等他有进一步的反应,室外的性空已经用手指着如意那张俏脸冷笑着开了口。
“师兄,你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如意,他从小便死了爹,长大后便偷偷喜欢那些年纪和他爹相仿的男人,所以你,他的方丈大师,一直便是他心中的一份痴念。”
“我说这个,不是拿他恶心你,而是想让你知道,这世上没爹疼没妈养的孩子很多很多,便是在咱们蓝若寺里,也多得很,并不是只有你那个偏爱的宝贝儿子,才是这蓝若寺中唯一的孤儿!”
性空的话音刚落,室外的德缺住持浑身明显哆嗦了一下,身体也向前踉跄了半步,才勉强站稳。
而密室内的当午,也在同一时刻发现身边的淳一紧张得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没错儿,他刚才在看德缺法师那张脸的时候,便忽然发现了一个让自己惊恐的答案。
在淳一那张俊美冷漠的脸上,如果细细看来,确实可以找到德缺住持的一些影子。
虽然他们并不是那种极其相似的容貌,可是有些人体基因中特殊的部分,却是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
这让当午莫名想到自己左臀尖上的那粒独一无二的胭脂粒,更让他回想起淳一右臀里侧的一块朱砂记。
当午下意识朝黑暗中淳一的背影望去。
他知道,在他被僧袍包裹住的坚实臀部上,那块朱砂记像一滴殷红的血痕般在皮肤上存在着。
在他们双修至忘我之境时,双方曾互相抚摸着对方的胭脂粒与朱砂记,久久不舍放手。
记得淳一曾经懵懂而又痴迷地问过自己,“法师,这样身体交融的双修,是不是一生一世,只应与同一个人来修行?”
在自己并未给他明确答复的时候,当午记得其时淳一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我只知道在这一世里,我淳一是不会再与第二人行此事、动此情了。淳一更愿法师身上这颗胭脂粒,此生只入我一人这眼,再无第二人得见。”
现在想来,这聪明灵慧的大和尚,虽然带着三分懵懂和自己双修欢合大法,其实在他心中,早已有七分明白,知道自己和他所为,顶着修炼的名头,其实正是尘世爱侣间所做的欢好之事。
只不过,正如系统所说。
当他在跟自己发生肌肤之亲时,一半是意乱情迷,一半是装傻充愣罢了。
而这个心底聪慧,偏会在关键时刻装傻的家伙,现在,却似乎真的懵了。
因为性空和尚的那番话,这室内的几个人听起来,似乎已经有些昭然若揭。
蓝若寺中的孤儿,德缺住持偏爱的对象,还有谁,只有淳一!
可是为何性空会称其为德缺住持的儿子,当真是让人惊讶无比。
当午紧紧地抓住淳一不住颤抖的右手,才发现这个男人的掌心里已经渗出了大颗的汗珠。
德缺面上变色,口气却依旧强硬道,“你胡说些什么,我自幼出家入蓝若寺为僧,哪里有什么儿子,我又偏爱过谁?你不要见我对淳一器重有加,心生妒恨,便将那污水泼将于我二人身上,试问,你又有何证据?”
性空发出一声冷笑,“师兄啊师兄,你真是枉修了半世的佛理,怎么忘了那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我且问你,每年清明时节,你总会找出各种借口,一人单独出寺,西行二百余里,到那妙香镇上,在那李家老宅的门前院后,盘桓良久,却是为何?”
“之后,你又要添买纸钱香烛,到那镇子西侧的盼儿山上,李氏祖茔之位,躲躲闪闪,避开李氏宗亲,在一座李氏女子的枯坟上祭奠一番,洒下几滴老泪。你无家无业、自幼出家,与那李氏又非亲戚,这样祭拜亡妻般的举动,却是为何?”
德缺听他一说出这些话来,脸色已变得有如白纸一般,握着如意手腕的手指下意识用力,弄得他啊啊直叫。
性空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暗爽,又冷笑道,“你心里肯定是在骂我这许多年来暗中跟踪于你,知道了你的底细。没错儿,你爱骂便骂,也掩盖不了你年轻时不守戒律,勾引李家少女,最后那女子生产时身亡,只剩下那个野种,你又将他故意带至寺外,收养到庙里的事实。”
“师兄,不要怪我在背后将你一军,实在是你不讲兄弟情份,对这淳一和尚又好的过了,千方百计要推他做住持,师弟我不可能不多想想这里面的蹊跷之处,嘿嘿,谁让你们爷俩儿都生得俊俏,我这男女通吃之人在无意中多盯了几眼,才发现你们俩长得如此相像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