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钧再回来也并未过去太久。
彼时已是入夜,南宫清就站在无回宫大殿门前, 和另外一个白衣人在一处谈笑风生, 正是天音寺而来的法师无嗔, 也是南宫清不多的好友之一。
程千钧面色如旧,冷冷淡淡地到了南宫清身后。
无嗔最先察觉,双手合十道:“程道友。”
南宫清面上的笑容淡去几分,回头看向程千钧。
程千钧本不该多事的,但他仍是开了口,“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南宫清愣了下, 反应过来自己该回后山去了,一个被关在玄天宗的罪人,实在是没什么资格到处乱跑,他点点头,朝无嗔满面歉意的笑了笑。
“法师,那我就告辞了,我们下回再论道。”
无嗔颔首。
程千钧很快带着南宫清离开。
一路无言,直到到了小楼前,程千钧才开口,“你信佛?”
正推开门的南宫清闻言回头看去,茫然地摇了头。
程千钧面色淡淡,眸光无端有些深沉。
“你常去天音寺论道。”
的确是有这回事,南宫清笑道:“那时玄天宗境况不好,只有无嗔道友会帮扶一把,我资质愚钝,也听不懂,去了也不过是凑个热闹。”
程千钧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在房门推开时,指尖弹出一点灵光进去,噗的一声,屋中几盏烛火悉数被点燃,映了满室光辉。
“休息吧。”程千钧道。
南宫清还没反应,一袭颀长青衣已径自越过自己进了房门,背影带上几分清冷,头也未回直接上了阁楼,南宫清欲言又止,末了只得闭嘴。
小楼只有二层,本来只是预备了南宫清一个人住的空间,玄天宗未曾想过会多出来一个程千钧,所幸也不小,二人住也是绰绰有余。
他二人相处看去还算和谐,可实际上,南宫清和程千钧之间还是划分的明明白白的,程千钧住楼上,南宫清在楼下后院,可以说是互不相干。
可到底是谁说的,若是带了他回去,他就会忍不住日日夜夜那样欺辱自己的?这句话南宫清记得清楚,结果住进来后根本就没有他的事。为此,南宫清还傻傻地忐忑过好几天。
程千钧日日规矩得很,除了早晨会下楼练剑,几乎闭门不出,南宫清跟他见面的机会都不多,见了面也只是点个头的功夫就相对无言了。
南宫清纳闷了许久,最终归咎为是自己想太多了。
程千钧也许就是嘴上说说吓唬他罢了,没想到他还真答应了,程千钧当时怕是尴尬极了吧?所以才没办法再拒绝他,跟着他一块来了。可他庆幸之余,还有些莫名的落空感。
南宫清睡不下,大抵是因小酌了几杯,有些燥热,他披上件外衫起身出门,打算出去转转吹吹风。
实则玄天宗无人困着南宫清,不过南宫清自己不想惹麻烦,就只在他们给自己圈出来的绝对安全的后山山脚这片领域活动,十分自觉。
子夜,更深露重。
初冬时节,凉风习习,将南宫清心口的燥热吹散了几分,他忽然想到,程千钧往日也不管他出不出来,今天怎么跟看犯人似的催着他回去?
南宫清有点不舒服,尤其是余光瞥见庭院中的一丛花草时。
起初他想在这里种花草,是觉得小楼里没点人气,太单调了,所以翻出了储物戒中压箱底的一些灵草种子,拿上花锄就在门前选了一块地方。
可当时他都还没开挖,程千钧突然就出来了,问他要干什么,知道他要种灵草后居然一把夺过了他的花锄帮他,说是他身体还未恢复。
南宫清的确是旧伤未愈,尽量少用灵力就是了,不至于挖个坑种灵草都不行,可程千钧只要用那清凌凌的目光看他,南宫清就拒绝不了了。
他心虚,愧疚,为之前自己犯下的过错,任性夺走他守护的宝物,骗他多年,连累他一起受罚——最关键的是,南宫清羞于启齿的给程千钧下药,采补他的精元增长修为那回。
那之后,程千钧就开始不理他了。南宫清琢磨过,大概是觉得这样疯狂的他已经无可救药了吧?
他也懊悔,当初怎么就想到采补程千钧这样的馊主意呢?
即使程千钧视他为道业上的因果,为此屡屡对他纵容关切,在被冒犯之后也维持不下去了吧。
如果是自己的话,南宫清换位思考了一下,若是他解除和素未谋面的姐姐的婚约踏上仙途,所做的从来都没有错,从来都没有辜负一说。即使当年姐姐自缢,是间接同他解除婚约离去一事有关,他也是无心的。
多年心魔已破,南宫清如今心里门清。程千钧唯一的错,只是错信自己罢了。也许他会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