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陵想了下，牵着顾雪岭上前。
殷老祖当做没看到他们相牵的手，但一时不想搭理宣陵，只问顾雪岭：“可还记得你承诺过我的话？”
顾雪岭回忆了下，有些心虚地看向宣陵，“记得。”
殷老祖笑起来，苍老慈祥的声音很是沙哑，“那你同你师弟说说。”
顾雪岭难为情地抿了抿唇，才在宣陵看似平静实则困惑的注视下开了口，“我答应过殷老祖，不能让你白受他一身修为，要让你拜他为师。”
“这是师兄的意思？”宣陵问他时，面色依旧平静。
顾雪岭偷偷看了眼殷老祖，“是，宣儿，你现在……”
宣陵实则并无没没什么抗拒的意思，只跟殷老祖解释说：“我已经拜入玄天宗宗主门下，即便我拜老祖为师，我日后依旧会留在玄天宗。”
不等殷老祖开口，易连修便没好气道：“你能成为我师祖的徒弟已经是万幸，还诸多推辞，不过一个小小的玄天宗，有何可留恋？”
“小易！”
殷老祖一声低斥，叫易连修眼眶泛红，很快垂头沉默下去。
殷老祖本人倒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他无可无不可地点了头，“你入我门下，只是我殷长临的弟子。数百年前我便已隐退，你日后去不去虚仪天，我可管不着，得看你那些师侄。”
闻言众人都震了一下，突然想起，若宣陵拜了殷老祖为师，那傅云海、程千钧、易连修他们不都成了宣陵的师侄了，比他小了一辈呢！
顾雪岭也觉得新奇，但接着殷老祖说的话，却叫他有些心酸。
“过来吧，老头子也撑不了多久了，临走前还想收个徒弟呢。”
顾雪岭眼眶一红，侧首朝宣陵看去。
宣陵捏捏他手心，也如他所愿，上前在殷老祖面前跪下，放下长剑，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宣陵三拜。”
这拜师礼来得仓促，也只能如此简陋。
待宣陵磕了三个响头，殷老祖满意点头，虚扶起宣陵笑道：“好，好。我殷长临从前只得一个弟子，他倒是出息，当了剑仙飞升去了，没成想今日又收了个更好的弟子，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殷长临的关门弟子了。”
“是，师父。”宣陵利落应道。
他心里对殷老祖自然也有感激的，这还是他这两辈子来头一次真正心悦诚服地拜一个人为师。
殷老祖似有什么话要说，咳了好一阵后，捂住嘴角掩去血丝，却推开了宣陵给他渡灵力的手。
“不必如此，顺其自然吧。”
“师父……”宣陵有些不忍。
不仅仅是他，边上的那么多人，包括顾雪岭在内，皆是如此。
无人在这时开口打扰殷老祖，也都知道他此刻已是弥留之际。
殷老祖缓了口气道：“为师走之前，有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宣陵眉头一皱，“什么事？”
顾雪岭闻言也紧张地看了过来。
殷老祖看在眼里，好笑不已。“为师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也不会断你姻缘，坏你好事，只要你不管从前玄天宗与虚仪天有什么仇怨，你师侄易连修如何对待玄天宗，你日后都能对虚仪天网开一面，留下这个宗门。”
闻言众人都很是惊讶。
易连修反应过来，不服气道：“师祖，我没有做错……”
“师弟。”程千钧冷声打断，给了他一个莫再多言的眼神。
看到殷老祖已有些不悦，易连修悻悻闭嘴，但心里还是恨着玄天宗，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宣陵在回答之前，朝顾雪岭看了一眼，顾雪岭只朝他一笑，任由他如何选择，都听他的。宣陵看出顾雪岭的意思，才道：“好，弟子知道。”
“你呀……”殷老祖笑了起来，颇有些无奈，看看他又看看顾雪岭，终是长叹一声，“老祖老了，日后这天道盟，就都交给你们这年轻人了。”
话罢，殷老祖双眼阖上，断了气息。
宣陵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忽然了没了力气，眼睁睁看着新拜的师父在面前陨落，即便曾经是一世的仙道首席，这一刻，他也不由怔住。
虚仪天一行弟子经历了一阵极为安静的缄默，直到程千钧沉稳的声线响起——“弟子恭送老祖。”
闻声，易连修等人浑身一震，随着程千钧齐齐拜下。
宣陵怔愣了许久，才松开殷老祖的手，同众人一起拜下。
顾雪岭不是虚仪天的弟子，但心底也觉苍凉，深深躬身朝殷老祖一礼。修士没有来生，因为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身死魂消，即便千万年后，他的魂魄会慢慢重聚，他会得到新生，但那时的他，已不是现在的殷老祖。
拱手拜别，只愿老祖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