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袍刚披到顾雪岭肩上,顾雪岭便急匆匆跑出去了,叶景在背后愣了许久,才接着说完下半句话。
“小师弟还没走,说要等你醒来。”
顾雪岭错过了这句话,一路匆忙赶到山门前时,空荡荡的山门前什么都没有,顾雪岭心底一下空了。
他不过醉了一场,就错过了送宣陵离开,也错过了他们的最后一面。他深以为自己会害死宣陵,故而必须将他送走,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顾雪岭舍不得,他站在冷冷清清的山门前,一股悲凄涌上心头,眼眶一热,便模糊了视线。师父重伤坠崖时他没哭,险些害死宣陵时他没哭,这阵子万事皆苦,他一直在忍。
却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知道自己错过给宣陵送别,眼泪就再也隐忍不住溢出来,啪嗒啪嗒往下掉。
顾雪岭抿紧嘴巴慢慢蹲下来,抱住双膝将哭得通红的脸埋进去,也不管地上青石多凉,鸦黑的长发与雪白的衣摆逶迤至地面,寂静无边的玄天宗山门前,响起声声细弱的哽咽。
忽地,一道轻叹响起。
顾雪岭满心沉浸在无边懊悔中无法自拔,直到站在面前的白衣少年在他身边蹲下,朝他递来一方素白手帕,那只手突然映入眼帘,白皙而修长,指腹上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
怎会……如此熟悉?
顾雪岭哭声顿住,慢慢抬起头来,一双通红湿润的眼眸朝白衣少年看去,下一刻,立马埋头把自己藏了起来,呜咽哭声比刚才更大了。
宣陵挑眉道:“叶景说你在找我,我也在等你啊。”
顾雪岭尽量把自己的脸藏起来掩耳盗铃,不愿意出来见人。宣陵就地在他身边坐下,与顾雪岭一起,一蹲一坐在山门前百层石阶上。
顾雪岭的哭声越来越弱,渐渐哭不出来了,宣陵只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顾雪岭却能察觉到他的视线,羞得他想就地挖坑埋了自己。
不久前他还满心悲痛,现如今见到宣陵没走,他是满脸羞愤。
顾雪岭顿了顿,想用袖子擦干净眼泪,可想了想,还是抬起头接过宣陵一直举着的手帕,用力抹了把脸,便偏开头将自己的脸藏起来。
宣陵知道他爱面子,暗暗失笑也不说破,只道:“既然你醒了,若还不愿改主意,我就要走了。”
顾雪岭刚才还在后悔,可现在依旧不愿改变主意,他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送你走。”
也在宣陵意料当中,宣陵轻叹一声,缓慢站起身来,朝顾雪岭伸出手,“那师兄快随我回去。”
顾雪岭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握住宣陵的手站起来,既然刚才那么丢脸的一幕都被看见了,他红着脸想,也不怕更丢人了。闷声说道:“不用,他们也快出来了,就在这里等吧。”
宣陵没什么异议,只伸手为他整理起衣襟,边叮嘱道:“我不在时,师兄切记万事小心,好好修炼,等我回来。还有,师兄答应过会常给我写信,也会来看我的,到时候等我好了,你要亲自来接我回来的,记住了吗。”
顾雪岭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狼狈被宣陵一点点整理好,凌乱的发丝也被他的五指梳理整齐,看宣陵如此熟练与利落的动作,不由鼻子一酸。
“舍不得就常来看我。”宣陵忍不住道:“不要一直把我推开,师兄现在无法接受我,我可以等。”
顾雪岭抬眼看着他,半晌只道:“去了太清宫,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宣陵朝他笑了笑,满目温柔,“季宫主他们来了,别苦着脸了。师兄,戴好我父亲送你的见面礼,绝对不能离身,知道吗?”
经由宣陵提醒,顾雪岭才发现脖子上多了个挂坠,他拿起垂落胸口的小铜镜,面露茫然,“见面礼?”
“那日你醉得太狠,父亲送礼时早已醉倒。”宣陵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这是父亲感激你多年来对我的照顾,看在他的面子上,你别把这宝镜给扔了,这可贵了,你一定要戴着。”
顾雪岭捏着铜镜看了看,发觉这东西连灵气都没有,十分简朴,不由发问:“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挂坠吗?就是工艺的确不错。”
“你就当我父亲没见过什么世面,小地方人,送礼也就只能送这些了。”宣陵面不改色地说笑。
顾雪岭破涕为笑,“怎么好乱说前辈的坏话。”再说那位前辈,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但这东西既然是前辈所赠,他便不会随便遗弃。
宣陵就是看穿他这一点,眼角余光瞥见远处太渊无极与南长老正送季宫主师徒出来,便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他不在遏制,伸手抱住顾雪岭,在顾雪岭惊愕无措时,在他耳边哑声问:“师兄,你真的会来接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