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俞喝着粥水,也没强求,周雪竹静静坐在一旁,见她咽下最后一口,才道:“去叫姑姑来吧,别耽搁了时辰。”
姑姑是宫里的老人,前头几位公主下降都是她一手给打扮的。
眉眼有些老态,不过发丝梳得一丝不苟,笑眯眯的眼睛,看起来和蔼得很。
她行礼后便道:“娘娘、七公主叫我青姑姑就好。”
宁俞坐在梳妆台前,青姑姑拿了一根细棉线先给她绞面,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宁俞在电视上见过多少次绞面,真正要往她脸上弄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朝后仰去。
青姑姑笑了一声:“七公主别怕,奴婢惯会干这活儿,不疼的。”
宁俞咳嗽两声,坐直了身子,不过手指甲掐着自己的指尖:“姑姑轻点儿。”
她说完一下子就想起,当初宁柔让大宫女在她脸上做的事,好像就类似于绞面。
青姑姑让宁俞闭眼,她一只手捻着细棉线的两端,中间用另一只手拉扯着,棉线在宁俞脸上滚来滚去。
宁俞暗自忖度,疼还是有点疼的,像被蚂蚁啃噬一样,也能忍。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青姑姑停了手,让华容端来温热的水洗一洗。
华心这会儿也拾掇好,将嫁衣拿了出来,几个人拥着宁俞给她更衣,穿穿戴戴都费了一炷香的功夫。
青姑姑赞得合不拢嘴:“奴婢也算是见过不少新嫁妇,七公主这身段、相貌,担得起头一人。”
宁俞站在铜镜前,虽然昨日已经穿过,不过今日情景不同,红色确实衬得肌肤都变白了一分,眼前之人明眸皓齿,神色清亮,一举一动都极尽风华。
青姑姑拉着她的手臂:“来,给七公主上妆。”
姑姑的手像是有无穷无尽的颜料,而宁俞洁白无瑕的脸就是一张白纸,她缓慢而又精细,宁俞见她给脸上扑上细腻的□□、画黛色的眉头、还有樱桃一般的口脂。
要说方才宁俞是清淡的一支梨花,现下便是傲立枝头的桃花。
眼中有波光,欲语还休,唇角淡淡的笑意,直让人都陷了进去,又娇又媚。
青姑姑拿了一把梳子出来,原本安静坐着的周雪竹这时起身:“姑姑,让我来吧。”
宁俞的头发长得好,有又黑又直,快到腰际。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①
周雪竹仔细梳着宁俞头发,口里说了这番话。
青姑姑点头:“平民百姓出嫁的女儿,做母亲的都要这样给姑娘梳头,宫中倒是少见。”
“我也不常给她梳头,这一梳就要把人送走了。”周雪竹有些哽咽,紧紧抿着唇。
宁俞从铜镜中看她脸色不好,便道:“离得这样近,改明儿我就要回来朝母妃讨口饭吃。”
周雪竹轻拍了一下宁俞的脑袋:“什么讨饭吃,胡说八道。”
说说笑笑又将这事揭了过去,宁俞都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她哄周雪竹跟哄孩子似的。
青姑姑给宁俞盘好了头发,带上沉甸甸的彩冠,彩冠上满是珠宝,还有良多珍珠、宝石、翠云等等贵重的饰物。
又在右边头发上插了两根晶莹剔透的红色珠簪。
宁俞对镜张望,晃了晃脑袋,道:“姑姑手巧,这彩冠都不带掉的,耀眼得很。”
“公主过誉。彩冠上的宝贝是淑妃娘娘的东西,没从国库里拿。”
周雪竹接话道:“谢过淑妃娘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宁俞从椅子上起身,美目流盼,珠宝在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一身红色嫁衣衬得人更加娇俏,雪白的手腕从衣袖中漏出来,她将双手叠放在小腹,十指纤纤,又多了几分端庄。
只是盈盈一握的腰际看起来还是弱不禁风,周雪竹不忍问了一句:“可会凉?”
“唐司衣说会备裘衣,倒是不冷。”
周雪竹从头到脚地打量着,颇有些喜极而泣的样子:“好好,小俞长大了。”
她捏着宁俞的手腕:“文桢是个好孩子,今后我也安心了。他有官职在身,要去大理寺忙碌,你们夫妻同心,今后万不能再耍小性子。”
宁俞感受到她手心传来的温热,不由燥红了脸:“是。”
周雪竹最后看了一眼宁俞,接过盖头轻飘飘盖了她头上,宁俞只觉得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盖头厚重,华心来搀扶着宁俞:“公主,算算时辰,皇上该派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