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云霄挂了电话,沈山初才骂:“靠,他以为本人会为难一个百岁老太?我做人太失败了吧。气死我了。老人家都特别喜欢我,我看就根正苗红,大好青年。”
顾云霄说:“人家就随便一说,你别在意。”
沈山初耸耸肩:“不怪他,怪我自己平时让别人看着,不做个人。”
顾云霄听了大笑。
几个人打听好了陈语冰家里的地址,大早就去了,在楼下按铃。楼上的人问是谁。
是个苍老的女声音,显然是陈语冰本人。
黄今欢道:“阿婆,我们是电视台的。”
陈语冰从屋里的门铃监控看着,口回绝:“不是说不见。来了也不会见你们的,走吧。”
黄今欢求情道:“我们不会打扰你的,我们也是为了找人,想来你也定想……”
对方直接把门铃给挂了拒绝。
无奈,黄今欢只好再按,今天只能用真诚来感动这个铁门了。
阿婆接起来说:“你们这么多人,我个阿婆在家,谁知道安全不安全。谁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黄今欢没想到被个百岁阿婆这么怀疑,连忙晃自己的证件,可是阿婆只想找个理由让他们知难而退。立刻又给挂了。
黄今欢觉得自己真是刘备上身,要三顾茅庐。心里想好了台词,才又按门铃。
阿婆接起来就说:“我说过不接受采访,你们再不走,我要叫物业了!”
正要挂掉,却听到有个人的身影也入了镜,靠近黄今欢,说:“我们确实是有急事和……您先沟通下,今天也不是采访,没有拍摄师,绝对保证您的隐私。”
陈语冰看着监视器里的顾云霄,以为自己眼花了,抹了眼睛,颤声说:“你是谁?”
顾云霄整了下声音,沉声道:“我是顾云霄。”
陈语冰喃喃自语:“顾云霄?也是……这么多年了,这么可能。”
黄今欢也不知道她在说自言自语什么,以为是人老了常有的习惯。心想又要被挂掉了。
没想到的是,咔哒声,陈阿婆竟然把门给开了。黄今欢感到非常意外,然后兴奋地对顾云霄说:“果然还是明星有用,我费劲了口舌,早知道就让您直接出脸了,多么省事。”
顾云霄怔怔的,没有说话。沈山初用肩膀碰了下,他才清醒过来,连忙跟着队伍走进去。
在电梯里,大家都默不作声,顾云霄看着电梯的数字变幻,心想从1到30原来是这么快。
就这么须臾之间,很快他就要见到将近百岁的那个小姑娘。
他们到了公寓门,刚敲了下门,陈阿婆就开了门。蓦然间,张苍老的脸就出现在顾云霄面前,当年那个头发乌黑,笑容腼腆的漂亮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了白发苍苍,脸皱成了丑橘般的阿婆。
陈阿婆直盯着顾云霄看,只觉得他分明是当年的戴思舟,她叫道:“少爷你回来了!”浑浊的泪水沸腾着她苍老的眼睛。
大家都不明所以。顾云霄咳嗽了下,对陈阿婆说:“阿婆,您认错了,我是顾云霄。”
沈山初盯着阿婆看,陈阿婆只是不相信,重重的叹了气。黄今欢道:“阿婆,我们能进来吗?”
陈阿婆这才想起来,连忙让出道来,让他们进来。道:“进来吧,家里就我个人,没什么招待的,就喝茶吧。”
沈山初望过去,桌子上放着的茶具,托顾云霄给自己科普的福,他眼认出那是潮州的茶。
陈阿婆动作缓慢给大家泡茶,喃喃说:“我习惯喝这款茶,以前和我家少爷一起喝的,你们喝不惯就将就将就。”
沈山初忙说:“没事的,托云霄的福,我们也很喝得惯这茶。”
陈阿婆抬起眼睛看着顾云霄:“你也喜欢喝这个茶?”
顾云霄也不能瞒着她,就点了点头,看她手脚慢,泡茶实在费劲,就接过他手上的活。
替她泡起来,陈阿婆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世间竟然有人这么像,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些人外貌像,虽然难到底有;
可连行为动作都像,也太不可思议了。
周末继续二更,这是第一更。
第80章 六十九/我爱你
黄今欢道:“我们今天来, 其实是想问一下您以前故人的朋友林飘风的下落,您了解吗?”
陈阿婆听了这个名字,觉得遥远得简直是自己前生听到的名字, 她摇摇头说:“我知道我们家少爷替他死了,他很难过,发了疯似的, 也说要照顾戴家,只是后来我们家的老人也都走了, 家散了, 林飘风在这之前也消失了, 就是他姐姐一直有联系着。”
黄今欢听了,想到这里还是找不到林飘风, 那估计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知道林飘风的下落了, 好好的节目等于没有个结果,心下特别失落。
顾云霄心里转着好多问题, 但是又怕露了情绪,在心中演练了很久,方才神色自若地问:“那戴家老人的墓还在吗?”
陈阿婆对着顾云霄坚定点点头:“在。我每年都定时照看, 别看我这样,我从小就做事, 身体好得很, 现在手脚和脑子都还伶俐, 清明节我们一家人都去给老人家扫墓。我死了,我下一代也会继续当作自己长辈照看。”
黄今欢听了受到极大的震撼, 竟然还有这样忠诚的仆人,便问:“为什么呀?”
陈阿婆说:“我少爷临走前把他的父母拜托给我,我没能守住, 可是老人家的墓我一定要守住,世世代代都帮他守住。”
顾云霄忽然眼睛发胀,连忙低下了头,一边沈山初看着他,只觉得顾云霄自从见到了陈阿婆之后,就特别异样。
顾云霄想着当年那个单纯的女孩子,一有时间就跟在自己后面,就像是自己的尾巴。
自己在美国的时候,每次打电话来都是她接的,总能先听到她清脆的声音。
因为她知道自己打电话的习惯时间,每次响了一声,她就接起来,让她特别安心,好像她一接,他就知道家人一切都安好。她总是问:“少爷好吗?少爷开心吗?”
他一个人形单影只,也把她当自己的妹妹,要和她先说了,才叫来父母接听。
没想到自己临行的一句话,却成了她终生的枷锁。他现在仍然记得年少的她费力跟在自己后面,劝不动自己,感到特别绝望。
对自己提出代为照顾父母的要求,只是哽咽地说:“放心吧,我会竭尽所能,竭尽所有。”
没想到多少年过去了,她一个小姑娘竟然一诺千金,真的竭尽所能,竭尽所有。
顾云霄低声说:“戴家人都没了,值得吗?这么多年了。”这些年时代动荡,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守下来的。
陈阿婆说:“没什么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我愿意。”
她看着顾云霄缓缓,却尤其坚定地说:“我少爷是我一生最尊重的人,也是最爱的人。虽然我知道我配不上他。”
大家才知道原来这阿婆喜欢当年那个少爷,只是这表白已经迟了这么多年,那怀着隐秘情意的姑娘已经鹤发满头,一个老人家隔着迢迢时光的表白,还有谁能当一回事,就仿佛一颗桃树的种子被埋在地下,一千年后被发现了,还能发芽,可是当年和她同岁的那些桃树早就死光了。
所以全场虽然都感到震惊,也感到遗憾,但也如此而已,毕竟一辈子早就过去了,像是一颗石头投入水中,水上的波纹很快就重归于平静,只有那石头自我感动,固执着要永远守在那湖心。
顾云霄更没想过陈语冰怀着这样的情意,如果当年知道,他根本不会拜托她,让她扛起这么重的责任,他心中后悔、痛苦又怅然。
沈山初忽然问:“那你家少爷知道吗?”
陈阿婆笑了笑,笑容如世事般浑浊,可是沈山初却觉得一场清冽动人。
陈阿婆说:“他不知道。不过他知不知道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我是自己的心意。”
沈山初听了不知为何,只觉得喉咙肿胀发酸,心里替这阿婆难过得很。
阿婆又看了看顾云霄,对他们说:“少爷当年出事后,夫人每天都练字,我都一张张收了起来,等着少爷回来给他看,让他别让老爷和夫人再伤心了。”
沈山初纳闷地问:“你少爷不是出事了?怎么你又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