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奇怪地问：“顾云霄真的在山上吗？”
沈山初不耐烦：“你问了很多次了。”
助理不放心地说：“好奇怪，他不是这种喜欢茶园的人，我们不是被他耍了吧。毕竟……”
潜台词是毕竟以前关系那么差，即使人真在山上，躲在暗处把您推下山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助理并不是陪他去真人秀的那位，沈山初知道助理不了解这短短时间内他和顾云霄的关系已经物换星移，也不能和他解释这个。便说：“放心吧，他肯定在。”
这里的山都不高，应该说是五六百米的丘陵，车沿着马路开了半小时也就到顶了，剩下的路要他们两个下来沿着山径走。
太阳很大，茶树多半不高，并不能让人避暑。沈山初戴着墨镜，助理拿了水给沈山初撑伞，明天还有个广告，他千万不能被晒黑。
茶园的茶树们长得很是茂密，沿着山势，一环紧着一环，看着像梯田，像是绿色的蚊香，他们在蚊香里穿行。
没走多久就已经汗淋淋的下，助理心里更恨顾云霄了。没有拍片也要来这荒郊野外，果然是恒久的敌人。
跟着定位又往上走了五分钟。渐渐听到有人声。果然看到顾云霄，他白色天丝衬衫白色吊带西裤，背影凌厉修长，带着个卡其色渔夫帽正在和茶园的茶农说着什么，只是这身打扮既不属于茶山，也不像属于这时代，果然是奇异树上长出的奇异果。
接下来的话助理不方便参与，沈山初就让他原位等着，他和他说几句话就回来。
助理不太愿意，但也不能忤逆。又想着不去也好，到时候东窗事发，张君君问起，自己倒真是不知道的。
顾云霄转头，也戴着个墨镜，嘴角上扬，冲他招手。
沈山初怀着把他推下山的心情走了过去。顾云霄道：“真来了，总以为你是骗我。”
沈山初还没来得及说话，茶农有和顾云霄说话，顾云霄对沈山初说你等一下。转头去和茶农把话说完。
沈山初一肚子骂人的话就这么被临时禁止了。
听他在和茶农讲什么光照，什么时候采摘，采摘要留多少叶子，以及后面的运输流程……听着顾云霄侃侃而谈，做足了功课。
沈山初很是意外：他竟然是认真的！他这种人一向没耐心，什么都是玩玩，玩一下就腻了。
也不能怪他，明星时间宝贵，每天都在转飞机转场地，养成了来去匆匆，万事求快的心态。
即使别的明星，也只会拣赚快钱的生意。退一万步讲，要做茶园也是找代理人，不可能亲力亲为，像他这样真把时间投入在茶园上，简直是疯子。太匪夷所思了。
顾云霄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拍醒。他说：“这里不错吧，比你天天跑步机好。”
沈山初放眼看去一片绿茫茫，山下是小镇，自建的房子各有特色，高高矮矮散落着，像是沙滩上被浪推上岸，形状各异的贝壳们，一条黄色的长河穿过镇，迢迢地流去，天荒地老地留着。
太阳炎炎地照着，整个世界笼罩着金色的壳，绿意盎然的茶叶偶尔反射出小小的彩虹。
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生机勃勃的一切，让人心生欢喜。
顾云霄说：“你放心，我只是说万一我有事，茶园留给你。可能久着呢。只是个虚无缥缈的约定。”
沈山初一听简直是气笑了：“我没答应，你单方面决定的事也叫约定？你是不是对约定有什么误解？”
顾云霄笑而不答，沈山初更是生气，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么大的人情，但是人家看着又是好意，真不知怎么发火。身边的茶农忙着，两个人戴着墨镜，望着茶园。
“为什么是我？”沈山初问。
“为什么是你？”顾云霄笑了笑：“这个问题没法回答。”
第48章 三十八/男菩萨（上）
顾云霄心里感叹：为什么是你？我也想知道, 为什么我穿越了近一百年，过来还是碰见你，你还成了我唯一认识的人。大概是欠我兄弟林飘风的吧。
林飘风从大学转到航校上的就是奔着他的课来的。林飘风很感谢他, 言必称自己救了他，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说多了，戴思舟不得不澄清, 他在飞机上并不清楚地上是谁，他本来就是奉命去保护学生, 不管是谁, 他都会救, 不必回报。
林飘风总是非常有信心，本来顾云霄觉得这小鬼头可能是一直呆在学校, 不知世事之难, 一腔热血，对世界有种罗曼蒂克的想象。
但诚如他一直表现出来的信心, 他驾驶飞机也确实有天赋，又用心，学习的速度也比别人快了很多。
后来战事爆发, 陆续有队友阵亡或者失踪，林飘风见识了更多的残酷现实, 也确实消沉了很多。
有一次出任务回来, 又有一个兄弟没归队, 也找不到影踪。
大家都默然不语，心中知道他很难再回来。戴思舟和林飘风在夜路上走着, 林飘风忽然非常郑重地对戴思舟说：“学长，如果有一天你也失踪，我一定会找到你, 不管你是去了亚马逊丛林还是掉进了太平洋或者……飞向了外星……”他说到后面自己都笑了。
果然话还没说完，这稚气之话成功让戴思舟也笑了，戴思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做安慰。
林飘风也不恼，只是很坚定地说：“你别笑，我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戴思舟既是他的飞行教官，又是和他一起生死与共的兄弟。
如果可能，他又何尝不想把那些失踪的兄弟都找到呢？
只要没看到他们的尸体，他都当他们还活着。只是他知天高地厚，人力渺小，所以更被林飘风的一片厚谊感动。
没想到现实是，他来到这里，不管时空渺渺，天涯海角都想把他找到，明知道他可能已经死去很多年。
而他却在几十年前就消失不见，不知道是去了太平洋，亚马逊丛林或者是外星球。
沈山初决绝地道：“我不管你怎么想，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接受这馈赠，我不缺，你给缺的人。”
顾云霄笑：“知道你不缺，但就是要给你。”
简直无法沟通，两个人的巴别塔似乎被提前拆迁，只能在各自的时空里用着各自的语言。
助理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神色不佳地对话，有点怕一言不合他们打起来。结果场面也没有那么坏。
沈山初也不指望立刻说服他，把想法带到他这边就达到自己的预期，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他站在那里，笑吟吟望着自己，戴着墨镜，不知道墨镜里的眼睛是怎样的神态。
“他真的喜欢我。怎么办？”沈山初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蓦然生出了这个念头，很慎重的，令人痛苦的。
虽然之前和甄喜甜插科打诨，但也是半真半假开着玩笑，心里也是半信半疑，并不当一回事。这下完蛋了。
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自己真的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吗？
沈山初也知道自己为人傲慢，眼光高，经常自以为是，距离感很强，难以交朋友，缺点一大堆。
他有时候很难过地明白，自己只是一只好看的孔雀，不会飞。
不知怎么的，这一刻他确认了他这么慎重其事喜欢着自己这样的事实，心中荡起层层涟漪，既然当真了，他就了解到人的心意都是很贵重的。
因为自己不能回报他，他觉得愧对，觉得无法接受，又觉得心烦意乱。
他心想，也不知道他对这片茶园会有什么期待，希望能得到什么收获？
他如此认真。可这个人完全没有做茶的经验，又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就像是对自己的这份情感，不被自己接受，他还非要如此，如此费力不讨好地去讨好。
爱情就像个宗教，信徒把总有办法一厢情愿地把自我牺牲的痛苦酿成快乐。
说到底，他只能自我安慰：一定是这个人以前作恶多端，才会得到爱神这样的惩罚。
顾云霄在远处对他确定地说：“我一定会成功，到时候你第一个知道。”
沈山初心道：这么有自信，你不被神惩罚谁被惩罚？没法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顾云霄道：“到时候请你来剪彩。”
沈山初强忍着心中的难过道：“呵呵，请我剪彩要费用的，你还当是我的荣幸？是你的荣幸，谢谢。”